第21章 残月血誓（上）

震耳欲聋的惊雷，如同在头顶炸开，狂暴的音波狠狠撞击着茅屋的泥墙和屋顶的茅草，簌簌落下灰尘。惨白的电光透过窗棂缝隙，将堂屋内这惨烈的一幕映照得如同森罗鬼蜮，瞬间又陷入更深的黑暗。

巨大的雷声掩盖了阿泉那撕心裂肺的悲号，却无法撼动他心中那滔天的巨浪！周伯死了！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将关乎身世和血仇的惊天秘密，连同那染血的黄绢，塞入他手中，然后带着无尽的嘱托和不甘，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莫学司马家……”那最后的警告，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灵魂！

父亲！周伯！成国公府上下数百条人命！那血色中秋的惨烈，洛水逃亡的绝望，周伯以残躯挡箭的决绝……所有的画面，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仇恨，在这一刻被这惊雷点燃，轰然爆发！一股暴戾到极致的、毁灭一切的怒火，如同岩浆般在他瘦小的胸腔里疯狂奔涌、咆哮！

“啊——！！！”阿泉猛地从周伯冰冷的身体上抬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凄厉嘶吼！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丝毫属于“阿泉”的温顺和迷茫，只剩下被血海深仇彻底点燃的、近乎疯狂的赤红火焰！

他踉跄着站起身，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悲痛和愤怒而剧烈摇晃。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周伯和自己鲜血的双手，看着手中那片被血浸透大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明黄绢布，又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狠狠刺向窗外那被雷电撕裂的、墨汁般的夜空！

仇恨！滔天的仇恨！像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他要报仇！他要让司马伦血债血偿！让所有沾满成家鲜血的人付出代价！

他需要力量！需要宣泄！需要将这焚心蚀骨的仇恨铭刻下来！

目光疯狂地在堂屋里扫视！油灯！油灯下陈婶缝补的笸箩！那里面……有剪刀！

阿泉如同疯魔，猛地扑到笸箩旁，一把抓起那把锋利的剪刀！冰冷的金属触感刺激着他滚烫的神经！

“阿泉！你要干什么？！”陈大山被阿泉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惊得厉声喝问，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止！

但阿泉的动作更快！他根本不理睬陈大山的喝问，左手猛地抓住自己身上那件沾满血污的粗布外衣前襟！那是周伯被拖进来时，沾染了最多血污的地方！深褐色的血痂己经发硬！

“嗤啦——！”

锋利的剪刀狠狠划下！粗布衣衫如同纸片般被撕裂！阿泉用力一扯，将胸前一大片沾染着暗红、深褐色血斑的衣襟狠狠撕了下来！粗粝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却浑然不觉！

他看也不看，将那片染血的衣襟狠狠拍在旁边的矮桌上！然后，在陈大山、陈婶和小莲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他猛地张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对着自己左手的大拇指指腹，狠狠地、决绝地咬了下去！

“唔——！”剧痛传来，阿泉闷哼一声，眉头紧锁，牙齿深深嵌入皮肉！温热的、带着铁锈腥味的液体瞬间涌入口腔！

他吐出嘴里的血沫，将鲜血淋漓的拇指高高举起！殷红的血珠顺着指尖滴落，砸在那片染血的粗布衣襟上，绽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他要用这血！用周伯的血！用自己的血！写下这刻骨铭心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