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青州烟雨

青州。北地漕运枢纽，商贾云集之地。

时值深冬，天空飘着细密的冷雨，将这座庞大的水陆码头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烟雨之中。纵横交错的河道上，各式各样的漕船、货船、客船挤挤挨挨，船工粗犷的号子声、商贩的吆喝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混杂着雨水的气息，形成一幅喧嚣而充满生机的市井画卷。

然而，这喧嚣繁华的表象之下，却潜藏着无数暗流。司马伦掌控朝廷后，对青州这等咽喉要地的控制更是严密，城门口盘查森严，街巷间不时可见身着皂隶服、挎着腰刀的差役巡逻，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过往行人。

一座临河而建、毫不起眼的低矮客栈二楼，临窗的位置。阿泉褪去了猎户的粗布衣衫，换上了一身半旧的靛蓝色棉袍，头上戴着遮雨的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右臂的夹板藏在宽大的袖袍内，但动作间依旧透着明显的僵硬和不自然。

他静静地望着窗外烟雨迷蒙的河道，目光落在那些悬挂着不同旗帜、穿梭往来的漕船上。雨丝打在斗笠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阿泉……我们……真的要去那个地方吗？”小莲坐在他对面，同样换上了一身稍显宽大的粗布花袄，头发梳成了两个简单的丫髻，小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和不安。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粗布包裹的、长条形的物件——里面正是那柄卷刃的开山柴刀。

阿泉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小莲脸上，沉静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安抚：“别怕。我们只是去打探消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轻轻拍了拍腰间，隔着衣物，那半块龙纹玉佩的轮廓清晰可感。“重阳酒囊的线索指向漕帮，而漕帮的消息灵通之地，就在‘天香阁’。”

天香阁。这个名字在青州乃至整个北方江湖都赫赫有名。明面上，它是青州城最大、最奢华的风月场所，达官贵人、江湖豪客的销金窟。暗地里，它更是各方势力情报交汇、秘密交易的灰色地带。鱼龙混杂，却也消息灵通。传闻只要付得起价钱，或者有足够的门路，就能在天香阁得到你想要的情报。

而阿泉的目标，正是找到当年可能接触过成国公府特供“重阳酒”的漕帮中人，顺藤摸瓜，追查那坛被父亲塞入玉佩的酒的下落，以及……关于玉佩、关于玉玺模具的线索！

“可是……那里听起来就好危险……”小莲的声音带着哭腔，“而且……那个唐门的女人……会不会也在那里？”她对那个浑身是毒、眼神冰冷的唐雪充满了恐惧。

提到唐雪，阿泉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自那日地窖分别，玉佩的诡异共鸣和唐雪那充满探究与警告的眼神，始终如同阴影般萦绕在他心头。这青州城，水太深，司马伦的爪牙、慕容家的暗探、神秘的唐门……都可能潜伏在暗处。

“她应该还在养伤。”阿泉的声音低沉，“而且，天香阁人多眼杂，反而是最好的掩护。你留在客栈，锁好门，无论谁叫都别开。等我回来。”他不可能带着小莲去闯天香阁那样的龙潭虎穴。

小莲看着阿泉沉静而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她用力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攥着怀里的柴刀包裹：“那……那你一定要小心！早点回来！”

阿泉站起身，最后检查了一下藏在袖中的几枚锋利的铜钱（这是他唯一的“暗器”），又将斗笠压得更低一些，推门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客栈楼下烟雨蒙蒙的街道中。

雨丝冰冷，打在脸上带来阵阵寒意。阿泉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如同一条谨慎的游鱼，朝着青州城最繁华、也最危险的区域——位于运河畔的“胭脂巷”走去。那里，天香阁如同一位蒙着面纱的妖娆美人，在烟雨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