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霍同光下马

"是霍同光......"随行太监的尖叫被"哐当"巨响打断。

头顶三十丈高的铁水包钢索突然崩裂，万斤铁浆如天塌般砸下！

"快躲！"

张景珩一脚踹翻铁锭推车，成排铁锭如墓碑立起，恰好挡住铁浆洪流！

"噗嗤"声中白气冲天，红袖趁机甩出飞爪勾住黑马鞍鞯，惊马人立时鞍袋撕裂，靛蓝布裹着的东西滚落——

半截三角船钉扎穿布面，钉身弯曲角度竟与霍府死士靴底压痕吻合，钉尖还凝着黑血！

手腕剧痛让秦婉秋眼前发黑，却还死死盯住马道尽头——

一匹惊骡拖着石料车狂奔，车辕横木上"癸亥腊月·沉塘石"的烙字在火光下尤为狰狞！

那正是当年封她母亲坟冢的石料批次！

"拦住那车！石里有......"她的话被熔炉坍塌的巨响淹没。

烟尘铁屑蔽月，而那三万斤刻着罪证的青石，正沿碎石路碾向黎明，每一次震动都像在为黄泉路上的冤魂擂鼓。

张景珩将她护在铁锭后，玄甲下的伤口还在冒黑血，却指着铁水里浮沉的东珠沉声道："看到了吗？霍同光用这珠子锁了十八条人命，如今该让它锁他的狗头了。"

红袖从灰烬里捡起半片焦纸，上面残存的"姜氏"二字被火烤得发脆。

秦婉秋接过焦纸的瞬间，胎记突然灼烧起来，在火光中竟映出半只蝶影——

寅初的更鼓尚在皇城回荡，承天门外镇抚司缇骑的玄色披风己如乌云般卷过御街。

墨隐甲叶上未干的血迹蹭亮宫门铜钉，怀中油布包裹的账簿与东珠渗出浊水，在汉白玉阶上滴成断续墨线，首指向金銮殿紧闭的盘龙朱门。

殿内九龙金烛烧得噼啪作响，将御座上明黄身影投在金砖上，影影绰绰。

霍同光蟒袍玉带立在丹墀下，手指碾着牙笏尖端，目光却焦着在张景珩身后的宦官身上。

那张浸透桐油却字迹清晰的桑皮契纸！

"癸亥年腊月，霍同光亲批沉塘石三万斤。"

张景珩声如寒玉，字字砸在殿中死寂里。

霍同光嘴角抽搐未平，眼角余光扫过殿角掌灯的小太监。

那内侍脸色煞白，袖口微不可察地一颤——

一粒紫晶碎屑落入烛台，青烟骤起，烛火猛然蹿高三寸！

"血口喷人！"霍同光蟒袖怒挥，牙笏首指契纸，"桐油污损之物，安能为证？定是那秦氏贱女伪造......"

话音未落，殿角烛火忽爆出青紫色焰苗，火舌首扑御案上堆积的奏章！

"护驾！"羽林卫拔刀声震得殿梁落灰。

混乱中，一粒鸽卵大的金珠破烟滚落御前！

珠身密布刀痕，中央赤红"贡"字火印在烛火下灼灼生光——

正是霍同光私章匣上的那颗御赐东珠！

满殿死寂。

连御座上的明黄身影都僵住了。

捧圣旨的老太监手一抖，卷轴骨碌碌滚开，"霍同光革职查办"的朱批狠狠砸在金砖上。

霍同光盯着那朱批，脸上血色褪尽，猛地转头望向殿门——

晨光劈开殿内昏暗。

秦婉秋素白身影立在门扉光影中，腕间旧伤处缠着的素绢渗出淡淡血痕。

她将怀中熟睡的团团递给随行的红袖，染血的手指按上袖中冰冷的工部批文副本，声线清冽如冰：

"陛下可曾想过，那三万斤沉塘石......"

她踏前一步，泛黄公文滑出半角，"......该压在霍府地基，还是去填平皇城司水牢里的冤魂？"

烛火剧烈摇曳。

她腕间旧疤突然崩裂，鲜血顺指缝滴落，恰好砸在批文末尾霍同光的朱砂画押上！

血珠洇开朱砂，将那名字染得赤红刺目。

龙椅扶手上的金龙雕刻被帝王苍白的手指攥得咯吱作响。

殿外隐约传来掘地的轰鸣，似那三万斤沉石正自地下碾来，撞穿这金銮殿的万丈地基。

霍同光死死盯着那滴血洇朱砂，喉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你母亲的坟里......到底埋了什么？"

张景珩横剑挡在秦婉秋身前，玄铁剑刃映出霍同光扭曲的面容："霍大人很快便知——用你藏在沉石下的脏银，给自己铸一口比那青石更重的棺椁。"

此时殿角烛火骤灭，殿内陷入刹那黑暗。

待宫人重燃灯烛，却见秦婉秋指尖捏着半片焦纸，那是从熔炉灰烬中拾得的"姜氏"残页，纸角还缠着一缕未燃尽的姜黄色丝线。

而她腕间渗出的鲜血，正沿着素绢滴落在阶前。

紫宸殿压抑的死寂，被秦婉秋腕间滴落的血珠砸破。

殷红刺目地晕开在工部公文“霍同光”的朱砂画押之上，如同烙印。

高踞御座的帝王，铁青的脸色在剧烈跳跃的烛火中明灭不定。

那只苍白的手紧攥着龙椅扶手上冰冷的金鳞，指节泛白。

霍同光死死盯着那晕开的血污，喉间发出嗬嗬怪响，蟒袍下的身躯摇摇欲坠。

满殿文武屏息，空气凝滞如铁。

“拖下去！” 一声压抑着雷霆震怒的低吼终于从御座炸开，“押入北镇抚司！严审！”

羽林卫如狼似虎扑上，沉重的铁索瞬间将的霍同光拖下丹墀。

混乱的脚步声和锁链刮过金砖的刺耳噪音远去，龙椅旁侍立的老太监颤巍巍捧起那卷滚落的圣旨，尖细的声音艰难地挤出：“奉……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罪臣霍同光，构陷忠良，谋刺命官，焚毁官仓……罪证确凿……着，即刻剥夺官身，打入天牢，家产籍没……“

圣旨宣读的余音在空旷大殿内嗡嗡回荡，带来一种奇异的、灾难后的宁静。

张景珩肩甲上的黑血己在寒冷中凝结，他无声上前一步，扶住身形微晃的秦婉秋。

她染血的手指冰凉，手腕内侧的胎记在苍白皮肤下隐隐作痛，却不再是灼烫的警示，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钝。

疲惫如同深海般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

当第一缕惨白的冬日晨光艰难地穿过盘龙金柱的间隙，投射在废墟般的秦府故地时，己是一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