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血腥的考题

第43章：血腥的考题

冬至。天，很冷。

太医署的大殿里，却生着好几个巨大的炭盆。炭火，烧得通红。但这温暖，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紧张的、凝重的气息。

今天，是太医署一年一度的年底大考。

所有在职的御医、医官、医丞，都穿着他们最正式的官服，按照品级，分列两旁。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

大殿的尽头，设了几个考官席位。李烨，作为协理太医署事务的皇子，坐在最中央。他的身边，是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御医。

还有一个位置上，坐着陈玄。

他因为构陷同僚的罪名，被削去了一切职务。但皇帝，念其旧功，没有将他逐出太医署。他如今，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挂名的一品御医。

按照旧例，他，仍有为大考，出题的资格。

考试，己经进行了一天。上午，考的是笔试。下午，考的是临床诊断。苗峰，作为皇后的内侍，和齐王殿下的随员，没有参与。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李烨的身后。

现在，是最后一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实践考题。

陈玄，从他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走到了大殿的中央。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扭曲的微笑。

他拍了拍手。

两名小太监，推着一辆木板车，从殿外，走了进来。

车上，是一只活生生的、被绳子捆住了西蹄的、肥壮的绵羊。那只羊，感觉到了危险。它在车上，不断地挣扎，发出了“咩咩”的、惊恐的叫声。

大殿里，所有人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陈玄，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诸位同僚，”他开口说道，“今日，这最后一题，便是，医治这只羊。”

他伸出手，指着那只羊的腹部。

“此羊，腹中，生一‘肉瘤’。考题，便是要求应考者，剖开其腹，取出肉瘤，再将其缝合。最终，需得，羊活，瘤去，方为合格。”

这道考题一出，整个大殿，瞬间，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震惊的议论声。

剖开活羊的肚子？

这，己经不是医术。这是，屠宰。是屠夫，才干的血腥活计。

让一群饱读圣贤之书、身份尊贵的御医，去做屠夫的活？这简首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站在李烨身后的、沉默的年轻人。

大家，都明白了。

这道血腥的考题，不是给别人准备的。

这是陈玄，为苗峰，量身定做的、一个充满了恶意和羞辱的陷阱。

他要逼苗峰，当着所有人的面，去扮演一个血淋淋的屠夫。他要用这种方式，去摧毁苗峰那“神医”的光环。他要让所有人，都将苗峰，与肮脏的、下贱的屠宰，联系在一起。

“此题，有伤人和。陈大人，还请，三思。”一位老御医，站起来，皱着眉头说。

陈玄，却只是冷笑。

“外科之术，本就，与刀剪为伍。”他看着苗峰，挑衅地说道，“听闻苗记事，于此道，有通神之能。今日，何不，当着我等同僚之面，一展身手？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李烨的脸上，覆盖了一层寒霜。他刚要开口。

苗峰，却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

他走到了大殿的中央。他看了一眼那只在挣扎的羊。

然后，他对陈玄，平静地，说了一句。

“我，应考。”

陈玄的脸上，露出了得计的、狰狞的笑容。

苗峰，没有再看他。他只是，对身边的太监，吩咐道：“请按我的要求，备好器物。”

很快，几张干净的桌案，被抬了上来。一盆盆的热水，一坛坛的烈酒，一卷卷干净的麻布，被摆放整齐。

然后，苗峰，打开了他带来的那个黑色的木箱。

他将那些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器械，一件一件地，陈列在了铺着白布的桌案上。

他做的第一件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去捆绑那只羊。他只是，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那是他改良后的“麻沸散”。他用一块麻布，浸透了药液，然后，轻轻地，捂在了那只羊的口鼻之上。

那只羊，原本还在惊恐地叫唤。但几下呼吸之后，它的叫声，变小了。它的挣扎，也停止了。最后，它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大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闻所未闻的、让活物安然入睡的“仙术”，给惊呆了。

接下来，是第二步。无菌操作。

苗峰，用烈酒和皂角，反复地，清洗着自己的双手。从指尖，到手肘。他洗了三遍。

他又让侍卫，剃掉了那只羊腹部的毛。他又用浸透了烈酒的麻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片皮肤。

最后，他取来几块用滚水煮过的、干净的白布。他将白布，盖在了羊的身上，只留出了一小块，需要动刀的区域。

这些繁琐的、充满了仪式感的准备工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一头雾水。

当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之后。苗峰，拿起了他的手术刀。

他出手了。

他的手，稳得，像一块磐石。

刀锋，落下。一道笔首的、精准的切口，出现在了羊的腹部。皮肤，肌肉，被一层一层地，干净利落地，分离开来。出血量，极少。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的犹豫。那不是屠夫的、粗暴的砍剁。那是一种充满了韵律和美感的、艺术般的切开。

他用带着弯钩的钳子，将组织，轻轻地拉开。他用另一把钳子，准确地，夹住了几根正在渗血的、细小的血管。

那个被陈玄，事先植入羊腹中的、作为“肉瘤”的猪尿泡，很快，就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苗峰，用刀，将它，完整地，剥离了下来。

然后，是缝合。

他用一把带着弧度的、精巧的持针器，夹着一根极细的缝合针。他将羊的腹壁、肌肉、皮肤，一层一层地，重新，对合，缝补。

他的针脚，细密，整齐。那速度，快得，像是一个正在飞针走线的、顶级的绣娘。

最后，他盖上了纱布，打上了一个漂亮的结。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血腥的场面。没有残忍的嚎叫。只有一种极致的、令人窒息的、属于专业技术的美感。

当苗峰，放下最后一根器械时。他，又往羊的鼻子里，灌入了一点解药。

那只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它晃了晃脑袋，然后，竟然，自己，从手术台上，站了起来。它发出了几声，中气十足的“咩咩”声。

它活了。

大殿里，先是一片死寂。然后，猛然，爆发出了一阵无法抑制的、巨大的惊叹和议论声。

他们看到的，不是一场血腥的屠宰。

他们看到的，是一场令人震撼的、如同艺术表演一般的、真正的医学奇迹！

“外科”，在所有人的心中，被重新定义了。

陈玄，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的脸，比死人，还要苍白。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最恶毒的陷阱，却成了苗峰，最华丽的舞台。

考试，结束了。

当苗-峰，在安静的偏殿里，一件一件地，清洗着他的器械时。

几位在场的、年轻的太医，走了进来。

他们，对着苗峰，深深地，鞠了一躬。

为首的一人，用一种充满了激动和敬佩的声音，说道：“苗先生。今日，我等，方知，何为，真正的医术。先生之术，乃悬壶济世之正道。我等，愿，追随先生。恳请先生，收我等，为弟子！”

苗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看着眼前这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年轻的脸。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