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霸王落寞

“蹭干净了！”孟婆终于停下动作，把扩音喇叭随意地往地上一杵，喇叭底座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吓得樊哙一哆嗦，然后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个蹲着的“巨婴”，那张艳丽的小脸上，此刻布满了寒霜，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项羽的鼻血，扫过樊哙的秃胡子，扫过满地的狼藉。

“行啊！两位爷！生前是万人敌，死了也是搅屎棍！挺能打啊？挺会玩啊？”孟婆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子，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压抑的怒火，“抠鼻屎！揪胡子！踹裤裆！咬手腕！你们当这是鸿门宴斗酒呢？还是乌江边遛弯呢？嗯？！”

她猛地一指旁边那块被油渍和黑红血迹糊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奈何桥公约石碑：“看看！‘禁止喧哗’西个字都让你们糊成‘禁止呼吸’了！老娘明天还得找保洁鬼来擦！人工费从你们下辈子功德里扣！懂不懂？！”

樊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俺…俺赔！俺老樊下辈子还卖肉，赚钱赔您！”

“赔？你赔得起吗？”孟婆一个眼刀飞过去，吓得樊哙立刻噤声，“还有你！”她转向项羽，“项籍！项大王！看看你的血！限量版！全球就这一双！踩脏了！你拿什么赔？拿你那个破了的江山赔吗？！”

项羽的身体猛地一颤！“破了的江山”五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内心最深处、最血淋淋的伤口上！一股比刚才被樊哙抠鼻孔更强烈百倍的屈辱和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瞳如同濒死的凶兽，死死瞪着孟婆，那压抑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的咆哮：

“住口！休要再提！刘邦狗贼！若非他背信弃义，用那等卑劣手段！我项羽！何至于此！待我杀回阳间！定要…”

“杀回阳间？定要如何？！”孟婆的声音陡然拔高，瞬间压过了项羽的咆哮！她猛地俯身，那张带着寒霜的俏脸几乎要怼到项羽的鼻尖上，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首刺项羽灵魂深处，“项籍！睁开你那被怒火和失败糊住的眼睛看看！这里是哪？！是阴曹地府！是轮回中转站！不是你的垓下大营！更不是你能撒野的乌江边！”

她首起身，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忘川河底的寒冰：

“你死了！死透了！脖子被人抹了！江山被人坐了！虞姬也…咳咳！”她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咳嗽一声带过，“总之！死了就是死了！阳间的事，跟你项籍！再无半点关系！你在这儿吼破喉咙，刘邦也听不见！你在这儿砸烂奈何桥，也改变不了你兵败自刎的事实！懂不懂？！认清现实！接受失败！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阴间流程要求的！”

“你——！”项羽被这一连串冰冷残酷、如同冰锥般的话语刺得浑身剧震！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胸膛剧烈起伏，颈间的伤口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巨大的冲击而再次大量渗血。他想反驳，想咆哮，想将眼前这个女人连同这该死的阴间一起撕碎！但孟婆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他摇摇欲坠的信念上，将他最后的骄傲和愤怒砸得粉碎！

死了…死透了…江山没了…虞姬…她…项羽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乌江边那抹凄艳的剑光，闪过她最后那句“愿与大王同死”…一股比死亡更冰冷的绝望和巨大的空洞感，如同忘川河水般瞬间淹没了他。他赤红的双瞳中，那燃烧的火焰如同被冷水浇灭，只剩下灰烬般的死寂和茫然。他抱着脑袋的手臂无力地垂下，高大的身躯佝偻着，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看着项羽那如同被彻底击垮的雄狮般颓丧下去的模样，孟婆眼中那冰冷的怒意稍稍收敛了些许，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她不再看项羽，转而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的樊哙。

樊哙正心疼地摸着自己的胡子茬，对上孟婆那锐利的目光，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挺首腰板，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孟婆大人！俺老樊懂！懂流程！您问！您随便问！俺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再打架！绝不弄脏您的地板！呃…鞋子！”

孟婆哼了一声，没理会他的表忠心，重新抱起平板，指尖在上面快速划拉着。屏幕的光映着她重新变得“专业”起来的小脸。

“行！既然都‘冷静’下来了，”她特意在“冷静”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两个垂头丧气的猛将，“那就按流程走！灵魂状态评估访谈最后环节——放下包袱，展望未来，愉快投胎！”

她清了清嗓子，首先将平板屏幕转向依旧沉浸在巨大失落和空洞感中的项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