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断剑

“啧！”孟婆夸张地缩了缩脖子，脸上却毫无惧色，反而带着点“又来了”的无奈表情，她甚至还有闲心用自拍杆轻轻拨了拨项羽那只僵在半空、兀自颤抖不己的巨掌，“项王，都跟您说了，这儿是阴曹地府核心区，禁止斗殴！尤其是禁止殴打公务人员！我，孟婆，是这儿唯一的官方认证灵魂摆渡人兼新闻发言人！懂？”

她晃了晃手里那个屏幕还亮着的平板，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强调：“按咱们阴间最新修订的《新魂入境管理及灵魂状态评估条例（试行）第666版》规定，所有初来乍到的VIP，过桥前，必须！绝对！无条件！接受一次由我主持的‘灵魂状态评估访谈’！流程正义！懂不懂？”

她特意把“必须”、“绝对”、“无条件”几个词咬得极重。

项羽的手臂依旧被那无形的力量禁锢着，无法动弹分毫。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孟婆，胸膛剧烈起伏，那道颈间的恐怖伤口随着他的喘息，渗出的黑红“血液”似乎更快了些。他尝试着再次发力，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块块坟起，青筋如同蚯蚓般在皮肤下暴凸扭动，空气中甚至能听到肌肉和骨骼不堪重负发出的细微“咯咯”声！

但，徒劳！

那无形的屏障纹丝不动。仿佛他这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在阴间的规则面前，渺小得可笑。

“嗬…嗬…”愤怒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从那道颈伤中挤压出来。项羽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打扮怪异、言语轻佻的女子，绝非寻常。在这诡异之地，他那身冠绝天下的勇力，竟成了笑话！

他猛地撤回手臂，巨大的力量反噬让他魁梧的身躯都晃了一晃。他不再试图攻击孟婆，而是将满腔的怒火和不甘，全部倾注在那柄染血的断剑之上！

“区区奈何桥！也想阻我？！”他狂吼一声，声震西野！双手紧握那半截断剑，高高举起！全身的力量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双臂！残破的甲胄在力量的鼓荡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整个人仿佛化身为一尊欲要开天辟地的远古魔神，将所有的愤怒、不甘、复仇的执念，尽数凝聚于这断剑的锋刃之上！

目标——奈何桥！

他要一剑！将这挡路的破桥！连同这该死的阴间规矩！劈个粉碎！

剑锋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那座古朴沉默的石桥，狠狠劈落！

这一剑，凝聚了霸王毕生的勇武和滔天的怨念！

就在那断剑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即将劈中桥身的前一刹那——

“嗡——！”

一道柔和却比山岳更厚重、比大地更深沉的灰色光幕，毫无征兆地从奈何桥那看似普通的石质桥身上升腾而起！光幕流转，无数细密玄奥的符文在其中明灭闪烁，散发出一种亘古、沧桑、不可撼动的气息。

项羽那凝聚了毕生之力、足以劈开城门的断剑，狠狠斩在了灰色光幕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仿佛重锤砸进厚厚棉絮里的声音。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下一秒！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清晰响起！

碎裂的不是光幕，而是项羽手中那柄跟随他征战半生、饮血无数的断剑！

那仅存的半截剑身，如同遭遇了无法承受的反震巨力，从与光幕接触的那一点开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紧接着，在项羽惊愕、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半截断剑——崩碎了！

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碎片，如同被狂风吹散的黑色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掉入下方那浓稠如墨、死寂无声的忘川河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瞬间被那无尽的黑暗吞噬无踪。

项羽保持着双手下劈的姿势，僵立在原地。手中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缠绕着染血皮革的剑柄。他那双赤红的、燃烧着火焰的铜铃巨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茫然，以及一种……信仰崩塌般的巨大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