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意难平

“关将军，”孟婆的声音带着一丝敬意，“请坐。”她指了指郭嘉旁边的石凳——那张凳子今天真是迎来了形形色色的“大人物”。

关羽那双丹凤眼缓缓扫过石凳，又极其淡漠地瞥了一眼旁边缩着的郭嘉。那眼神，如同帝王俯瞰草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郭嘉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郭嘉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目光的“重量”，身体又往羽绒服里缩了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关羽没有立刻坐下。他微微抬起右手，用那保养得极好的、修长的手指，极其优雅而细致地拂了拂石凳表面——尽管那里干净得连一粒尘埃都没有。然后，他才以一种无可挑剔的仪态，从容落座。坐姿挺拔如松，绿色锦袍的下摆垂落得恰到好处，长髯铺陈在胸前，纹丝不乱。整个过程，安静、缓慢，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仪式感，仿佛他坐的不是奈何桥头的破石凳，而是金銮殿上的九龙宝座。

孟婆：“……” 这位爷，讲究！

“关将军，”孟婆努力找回自己的职业节奏，“按流程，咱们聊聊？您这……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有什么特别大的遗憾或者放不下的吗？” 她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开“败走”、“斩首”等字眼。

关羽闻言，那双微微眯起的丹凤眼缓缓睁开，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孟婆身上。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带着沉重的分量，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语速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带着千钧之力：“遗憾？有。”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灰雾，望向了遥远的过去：“未能……手刃吕蒙、陆逊二贼，雪我麦城之耻，此其一恨。” 语气平静，却蕴含着滔天的杀意和刻骨的仇恨。

“未能……辅佐大哥，克复中原，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其二恨。” 提到“大哥”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忠诚，有崇敬，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仿佛那个至高无上的目标，在他心中依旧神圣，却己蒙上了一层无法触及的尘埃。

孟婆心中凛然，在平板“遗憾”栏飞快输入：【两大恨：1. 未能亲手斩杀吕蒙、陆逊雪耻；2. 未能辅佐刘备完成“兴复汉室”终极目标。】

“放不下的……”关羽的声音低沉下去，那如磐石般坚毅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温柔的牵挂，“吾儿关平……随我战死麦城……不知其魂，可曾安抵此处？” 他微微侧头，目光投向奈何桥深处那片光晕，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还有……”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我那青龙偃月刀……乃大哥所赠神兵，随我征战半生，斩将夺旗无数……不知流落何方？若有可能……”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刀在，人在；刀失，魂亦难安。武器，早己是他生命和荣誉的延伸。

孟婆肃然，在“放不下”栏记下：【1. 牵挂义子关平安危；2. 执念青龙偃月刀下落。】

“那……麦城之败，”孟婆小心翼翼地切入痛点，“您觉得……问题主要出在哪里？或者，有什么让您觉得……意难平之处？” 她换了个文雅点的词。

“意难平？”关羽的丹凤眼中寒光一闪，那平静的语调下涌动着汹涌的暗流，“哼！岂止意难平！是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