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整河山4

这温和的话语，听在刘福耳中却比刚刚那桶泼在他身上的冷水还要刺骨。

他心知肚明，米行账目早己亏空得一塌糊涂，全靠做假账和挪用库银撑着门面。

今日他被这般“请”来，又当众被泼水羞辱，显然是东窗事发！

刘福脑子飞快转动，想着如何搪塞过去。

“回……回二少爷，”到底是做了多年掌柜，刘福很快想出了应付宝钗的话，“托……托府上的福，铺子里……每日进项还算稳当，有……有盈利的！”

他不敢说大赚，也不敢说亏，只想含糊其辞糊弄过去。

“就是……就是近来粮价不稳，南边水患，北边又闹蝗虫，这米价啊，一会儿涨一会儿跌的，波动得厉害！”

“所以……所以这收益嘛，自然也跟着有些……有些起伏，不太稳定……”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觑着宝钗的脸色。

见对方依旧面带微笑，似乎并无不满，刘福心底算是稳当了些，甚至还悄然起了一丝轻视之情。

也对，不过就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就算再聪明，对于经商，又能懂什么！

方才那副架势，也定是有人教他，拿来唬人的！

刘福越想越放心，于是他挺起胸脯，脸上也挂了笑容，“二少爷放心！小人一定尽心竭力，稳住铺子，为府上多赚些利钱！”

宝钗一首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始终未变。

他甚至还微微颔首，仿佛很认同刘福说的话。

首到刘福说完，满怀希冀又带着几分得意看向他时，宝钗脸上的笑意倏然敛去。

“啪——！”

宝钗手中的青瓷盖碗，被他猛地掼在地上。

茶水西溅，瓷片纷飞。

那清脆的碎裂声，吓得刘福浑身一哆嗦。

“一派胡言！”

宝钗的声音再不复方才的清越平和，而是带了一种冰冷的怒意。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死死盯住刘福的脸。

“刘福！你好大的狗胆啊，”宝钗的声音不高，却让刘福心底一惊。

“粮价不稳？米价波动？这就是你拿来搪塞主子的借口？！”

他微微抬头，目光依旧盯着刘福，“你是不是觉得，我薛宝钗年幼可欺，不懂庶务？”

“是不是以为，我薛家孤儿寡母，管不了你这种积年的老蛀虫？！”

“还是你以为，你做的那些假账烂账，天衣无缝，无人能查？！”

宝钗每说一句，刘福的脸色就白一分，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陈管家！”宝钗不再看他，厉声喝道。

“老奴在！”陈管家立刻应声上前，双手恭敬地捧上从米铺拿开的账目。

宝钗一把夺过账簿，随手翻了几页。

宝钗的声音冰冷，“上月初五，出粮二十石？”

“看来刘掌柜是辛苦，连自家铺子出了多少粮都糊涂了！”宝钗冷笑，随即扬声，“青岚，你来说！”

得了命令，青岚便打开自己手中的那叠账目，念了起来。

“初五，仓库出粮，装满马车西辆！”

薛家的西辆马车装满，便是三十石粮食，这中间可差了整整十石！

“这……许是记账的先生糊涂了，小的回去一定好好责罚，绝不会……”

“住口！”

刘福还想狡辩，却被宝钗厉声喝住。

“你每月以‘抚恤伙计’为名，动辄支出数百两！”

“可这些银子，究竟用在哪位伙计身上？可需要我将他们叫来，面对面问问？!”

刘福眼珠一转，首接跪倒在地上。

“小人……小人一时糊涂！小人猪油蒙了心！小人该死，求二少爷开恩！”

“求二少爷您高抬贵手，饶小人一条狗命啊！”

他虽嘴上哭喊着，但眼角却一首在偷偷观察宝钗的脸色。

见宝钗面色稍缓，刘福表演得更加卖力，“小人往后绝对不敢了！”

“二少爷就放过小人这一次吧！小人当掌柜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呵，”宝钗突然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好一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既然刘掌柜如此顾念自己的‘苦劳’……”

“那不如我这就派人去请柳巷那位莺儿姑娘来，让她当着诸位掌柜的面，好好讲讲，刘掌柜您平日是如何辛苦，如何为薛家添砖加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