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人1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宝钗的面容映得晦暗不清。

陈管家小心地从袖中取出几份薄薄的契纸，双手奉上。

“二少爷，按照您的吩咐，老奴这几日一首在寻访身家清白，略通拳脚，机灵忠心的孩子。”

“只是寻访多日，也只找到这三个勉强合意的。”

“如今他们都被安置在城西一处闲置的小宅里，人牙子那头也打点干净了，身契都在此处。”

“您若瞧着满意，随时可以领进府来。”

宝钗不语，接过陈管家递上来的身契，借着烛光细细查看起来。

三个孩子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一男两女，那男孩据说在山里跟猎户练过几手，因家里遇了山洪，父母双亡无处可去，才被自己叔父卖到金陵，而那两个女孩则是结伴逃荒的姐妹，在镖局后厨帮过工，跟着局里的镖师们偷学过一些拳脚，瞧着还算伶俐，也有股子韧劲。

这身世倒也勉强算得上清白。

宝钗微微颔首，指尖在契纸上轻轻一点，“人先不急着进内院。安排他们在外院做些洒扫、跑腿的粗活，不必特意照拂，也不必苛待。”

“派人暗中留意着，看看他们几个心性如何，手脚是否干净，嘴巴严不严实，过些时日，再挑合适的慢慢挪进院子。”

“是，谨遵少爷吩咐。”陈管家躬身应下，但随即脸上又露出几分踌躇，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有事？”宝钗抬眼看他。

“是……是关于您要找的女师傅。”陈管家搓了搓手，神情颇为纠结，“这人，老奴倒是寻到了。”

“这师傅姓杨，原是北边镖局里的好手，尤其擅长小巧腾挪、脱身避险之术。”

“如今独自带着个女儿在金陵的城南开个小武馆，也接些护院的活儿糊口。”

“老奴托人细细打听过，都说这杨师父虽是女子，却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功夫，人品都没得挑。”

“这不是很好？”宝钗见他吞吞吐吐，心中了然，“可是这位杨师傅有什么要求？”

“正是！”陈管家如释重负，但随即更添愁容，“杨师傅说，教导少爷武艺可以，但……但她必须带着她的女儿一同前来。”

宝钗闻言，倒觉得这要求合情合理。

一个女子漂泊在外，带着孩子谋生，要求带在身边也在情理之中。

他点点头，只觉得陈管家的紧张有些奇怪，“这有何妨？府里难道还缺一个孩子住的地方？”

“让她带来便是，不过多添一副碗筷。一个女孩儿，能有何唐突之处？陈伯你多虑了。”

“少爷……”听宝钗的语气轻松，陈管家脸上的表情更加为难，“若……若只是寻常女孩儿，老奴岂敢拿这等小事来烦扰少爷？”

“实在是……实在是杨师傅那女儿……有些不同寻常。”

陈管家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形容，只能苦着脸道，“老奴嘴笨，实在说不清楚。”

“少爷，您看……要不……明日老奴带她们母女过来，您亲自见上一见？”

“您亲眼瞧见了，就……就明白老奴为何说怕唐突了夫人和少爷了。”

陈管家如此作态，倒是勾起了宝钗的几分好奇。

一个随母亲生活的女孩，再如何不同，又能唐突到哪里去？

看陈管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宝钗略一沉吟，点头应允。

“也好。明日下学后，你带她们到薛家后门来吧。”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陈管家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翌日午时。

宝钗刚自学馆归来，还未来得及吃饭，便听得院外陈管家的声音响起：“二少爷，杨师傅母女到了，正在后门候着呢。”

“请二位稍等，我这便前去。”宝钗整了整衣袍，抬脚往薛府后门走去。

待宝钗赶到后门，只看到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正站在门外。

那妇人身形挺拔，穿着一身劲装，头发用一根木簪利落地绾在脑后。她样貌平平，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

这便是女师傅杨铮了。

宝钗心中有些好奇。

他记得陈管家说过，今日要来的是扬师傅与她的女儿，怎么现在这门外等着的，只有一个人？

正疑惑间，宝钗忽听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宝钗转头望去，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正飞奔而来，那正是杨师傅的女儿。

待看清这小姑娘手中握着的东西，宝钗眼眸微颤，他可算是知道，为何一贯办事妥帖的陈管家会担忧这小姑娘会唐突薛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