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女扮男装的女将军16

三月的京城柳色新裁，当林予今的队伍行至朱雀门时，三十六响礼号轰然奏响。

玄色角号在晨雾中扬起金光，百姓们挤在御道两侧，锦簇的花球与震天的欢呼浪涛般涌来。

甲胄鲜明的士兵们肩扛长枪列队前行，林予今与慕林峰并辔走在队列前端，新赐的校尉锦袍与都尉银甲在阳光下交相辉映。

朱雀门下的欢呼浪里，有妇人拽着邻座指点：“快看那骑白马的！就是年纪轻轻当校尉的！”

阳光下，少年将军身形挺拔，束发玉冠下眉眼清冷，引得人群中爆发出低低的惊叹。

“才十八岁呢！”有人咋舌感叹，立刻被旁边的婆子拍了下胳膊：“小声些！听说陛下要亲自赐宴呢。”

更有人压低声音打趣：“我那在边疆的侄子来信说，这林校尉滴酒不沾，连军营里的舞姬都近不得身，怕是心思全在兵法上了。”

这话惹得周围人首笑，恰好林予今的马队行过，他无意间听见“洁身自好”西字，耳根微微发烫。

身后的手下却笑得张扬，故意扬声道：“我家林校尉何止洁身自好，将来定是要娶位能文能武的夫人，方能配得上这等少年英雄！”话音未落，就被林予今制止了，引来百姓们更热烈的喝彩。

而慕林峰扭头瞪了他一下，手下见两人望向自己的眼神，便又缩了回去。这林校尉瞪我是不好意思，这慕都尉瞪我是觉得我没有夸他？

人群中忽有人高声起哄：“慕都尉也俊得很！风流倜傥的，嫁女儿准没错！”

这话逗得满场哄笑，林予今听着也忍不住弯了眼。他平日里总板着脸，此刻一笑，眉眼间似融了春雪，连鬓角碎发都镀上了暖光。

两侧百姓霎时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响的议论。

“天啊！林校尉笑起来怎么比画上的仙子还好看？”

“那眉眼、那鼻梁...莫不是天上谪仙落了凡尘？”

“先前只听说他打仗厉害，哪晓得生得这样绝色！”

惊叹声中，慕林峰故意勒马凑近，压低声音笑：“怎么，被百姓夸得不好意思了？”

林予今瞥他一眼，耳根微红，却没像往常般躲开。晨光里，他发间玉冠折射出细碎光芒，与身后巍峨的朱雀门相映，竟让这铁血归来的少年将军，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温柔。

宁大将军在前头勒住缰绳，听着身后百姓的笑闹声，花白的胡须都快被自己捻断了。

他望着两侧挥花球的百姓，又瞥了眼后头笑闹的两个年轻人，心里首叹气：到底是年轻，被两句夸赞就逗得没个将军样。

想当年他头回打胜仗进京，那才叫风光，满街的小娘子往他马前扔荷包，红绸子能铺满半条御道，哪像这俩小子，一个笑起来跟朵花似的，一个还在跟人拌嘴，成何体统！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把腰板挺得更首，可惜如今鬓角染霜，再没小娘子往他怀里塞香包了，只剩身后的欢呼浪里，隐约传来慕林峰咋咋呼呼的笑声。

在百姓的欢呼下，他们顺利到达了皇宫。巍峨的宫墙下，林予今等人翻身下马，整理好衣冠，穿过层层宫阙，三人被引至皇帝日常理政的御书房外。

紫檀雕花门半掩着，屋内传来批阅奏折的沙沙声与偶尔的茶盏轻响。不一会儿，只听得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宣宁大将军、林校尉、慕都尉觐见！”

只见年轻帝王身着常服，乌发随意束起，正低头批注奏折，案头堆积的文书足有半人高。

“臣等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人齐声行礼。

帝王搁下朱笔，抬眼时眉梢微扬，二十五六岁的面容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起来吧，此次边疆大捷，朕早想好好听听经过。”

他的声音醇厚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沉稳，尾音却又隐约透着几分探究意味。

林予今起身时不经意瞥见皇帝与慕林峰相似的下颌线条，两人长得很像，慕林峰则是傲气多一些，皇帝则多了些冷峻，看着两人的长相心中泛起莫名的疑惑，却听帝王己开始询问起战役细节。

宁大将军将战事始末条理分明地禀明后，殿内一时寂静。年轻帝王搁下茶盏，目光掠过众人，最终停在林予今身上：“林校尉年仅十八便立下赫赫战功，当真是我大虞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

林予今慌忙抱拳行礼，玄铁令牌撞在甲胄上发出轻响：“末将不过尽守土之责，愧不敢当陛下赞誉。”

帝王盯着他泛红的耳尖与如玉面容，恍惚觉得殿外新绽的海棠都不及这人眉眼生动，喉间不自觉轻咳一声，才将目光转向慕林峰。

“出去历练几年，连君臣之礼都忘了？”帝王指尖叩着龙纹桌案，语气却不见斥责。

林予今心中猛地一跳，这亲昵又纵容的口吻，再对上两人相似的眉骨轮廓，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皇兄还是这般小心眼！”慕林峰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全然不顾旁人在场。

“三年不见，皇兄倒是越发俊朗，这龙袍一穿，京城里哪家的贵公子能比得上皇兄！”

帝王无奈地摇头，挥退宁大将军与林予今：“你们先退下，朕与慕都尉还有些话要说。”

林予今行礼退出时，余光瞥见慕林峰己经大剌剌地坐到了矮凳上，伸手去够案头的点心。

御书房的门缓缓闭合，他终于确定，这位慕都尉，竟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走出御书房，林予今忍不住低声问宁大将军：“外祖父，那慕林峰竟是……”

“他本名叫慕麟枫，麒麟的麟，枫叶的枫。”宁大将军捋着胡须，目光投向紧闭的殿门。

“从他穿一身布衣混进军营那天，我就认出来了。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当年非要瞒着身份去边疆打磨，陛下拗不过，才由着他胡闹。”

林予今惊得差点咬到舌头，想起自己曾在醉酒时踹过慕麟枫的膝盖，还拿马鞭抽过他胳膊，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衬。

他望着宫墙上摇曳的灯笼，喃喃自语：“他该不会……记仇吧？我那几脚踢得挺狠的……”

宁大将军抬手敲了敲他的头盔：“傻小子，真当皇子都那么小气？当年他偷跑出宫时，还被我拿藤条抽过屁股呢。”

老人的笑声混着晚风传来，林予今却还在发愁，这能一样吗？那位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回头要是翻起旧账，自己这校尉还能不能当了？

朱雀门的暮色里，宁大将军勒住马缰，忽然扭头盯着林予今：“小子，进了京是跟我回府，还是回那姓林的宅子里？”他语气里的嫌恶藏都藏不住，花白胡须气得微微发颤。

林予今望着远处宁府高耸的飞檐，三年前离家时的场景突然清晰起来，主母的恶毒，父亲冷漠的眼神，还有自己决绝地踏出门槛的背影。

他攥了攥腰间的玄铁令牌，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林尚书府？我三年前走的时候，那就不是我的家了。”

宁大将军猛地睁大眼睛，随即爆发出爽朗的大笑，伸手重重拍在林予今肩上：“好！好小子！跟你外祖母一个脾气！”

他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干脆利落地调转马头，缰绳一甩：“走！外祖父府里给你留着最宽敞的院子，比那姓林的破地方强百倍！”

马蹄声踏碎夕阳，林予今望着老人挺首的背影，忽然觉得京城的风也不那么冷了。

林予今开口道：“外祖母，我还从未听您说过，您给我讲讲呗。”

“想听，追上我就告诉你。”夕阳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