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拜访与试探

晨雾未散，冷宫斑驳的朱漆大门前己站着两道身影。晚宁披着素色斗篷，身旁的谢姑姑挎着食盒，两人在朦胧雾气中如同幽灵。

"娘娘，老奴还是觉得不妥..."谢姑姑不安地搓着手，"冷宫阴气重，冲撞了娘娘可怎么好。"

晚宁抬手轻抚发间的银簪——那是特制的，簪尖淬了药，足以自保。"无妨，本宫自有分寸。"

守门的婆子见是惠妃亲临，忙不迭地行礼，浑浊的眼珠却滴溜溜地转："娘娘金安，这地方腌臜，您千金之躯..."

"开门。"晚宁打断她，递去一块碎银，"本宫奉皇上口谕，来探望吴嫔。"

银子落入婆子手中，门闩立刻松动了。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扑面而来的是霉味与药味的混合，令人作呕。

冷宫比想象中宽敞，却破败不堪。庭院杂草丛生，几株枯树立在中心，枝丫如鬼爪般伸向天空。西侧厢房的门半掩着，隐约有咳嗽声传出。

"你们在外候着。"晚宁接过食盒，独自走向那扇门。

屋内昏暗，只有一盏残灯如豆。一个瘦削的身影蜷缩在墙角，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那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双眼却亮得吓人。

"吴姐姐。"晚宁轻声唤道，将食盒放在唯一完好的小几上，"妹妹带了些点心来看你。"

吴嫔——或者说曾经的吴嫔，现在的废人吴氏——警惕地盯着晚宁："惠妃？"她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我与你素不相识。"

晚宁打开食盒，取出还冒着热气的杏仁糕："姐姐尝尝，这是按苏州方子做的。"

听到"苏州"二字，吴嫔瞳孔一缩。她颤抖着伸手，却在碰到糕点前猛地缩回："你想知道什么？"

"姐姐爽快。"晚宁在破旧的绣墩上坐下，裙摆沾了灰尘也浑不在意，"妹妹刚搬进永和宫，听说了一些...旧事。"

吴嫔突然笑起来，笑声如夜枭："永和宫？李嫔那个蠢货住过的地方？"她凑近晚宁，呼出的气息带着腐味，"她也死了，你知道怎么死的吗？"

晚宁面不改色："听说悬梁自尽。"

"放屁！"吴嫔猛地拍案，震得食盒里的碗碟叮当作响，"是林用白绫勒死的！就像..."她突然噤声，惊恐地望向窗外。

晚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有一片晃动的树影。"就像什么？"她压低声音追问。

吴嫔神经质地啃着指甲："就像她想勒死我一样。"她突然抓住晚宁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晚宁心头一跳："谁的味道？"

"麝香！"吴嫔凑近晚宁的衣袖猛嗅，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她也用这招！当年她就是用麝香害我小产，再诬我巫蛊！"

晚宁任由她抓着，轻声问："李嫔也知道这事？"

吴嫔松开手，眼神涣散："李姐姐...她看见了...看见林往我的安胎药里下毒..."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李姐姐就搬去了永和宫，再后来..."

院外突然传来谢姑姑的咳嗽声——这是约定的暗号，有人来了。

晚宁迅速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塞给吴嫔："这是解毒丸，可缓解麝香毒性。"她起身整了整衣襟，"姐姐保重，妹妹改日再来。"

吴嫔攥紧纸包，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小心含翠...她是林的刀..."

晚宁刚走出厢房，就见含翠带着两个粗使嬷嬷迎面而来。双方在庭院中心相遇，含翠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行礼："惠妃娘娘金安，您怎么来这种地方？"

"本宫听闻吴氏病重，特来探望。"晚宁扫了眼含翠手中的食盒，"贵妃姐姐倒是心善，还惦记着废妃。"

含翠笑容僵硬："娘娘说笑了，奴婢只是奉内务府之命，来送些日常用度。"

晚宁目光落在食盒缝隙中露出的瓷碗边缘——那是上等的甜白釉，绝非冷宫该有的器物。"既如此，本宫就不打扰了。"她微微颔首，与含翠擦肩而过时轻声道，"对了，替本宫谢谢贵妃姐姐送的玉簪，本宫很是喜欢。"

含翠明显一怔："玉簪？"

晚宁笑而不语，款步离去。首到走出冷宫大门，她才长舒一口气，后背己是一片冰凉。

"娘娘，可还顺利？"谢姑姑急忙迎上来。

晚宁摇头，示意回宫再说。转过宫墙拐角，她突然停下脚步："姑姑，你闻闻本宫身上可有麝香气味？"

谢姑姑凑近仔细嗅了嗅："确有淡淡药香，像是...像是娘娘平日用的安神香囊里的味道。"

晚宁眸光一沉。她的香囊里确实有微量麝香，但吴嫔隔着衣袖都能闻出，这嗅觉未免太过敏锐——除非她对这味道恨之入骨。

刚回到永和宫，青柳就匆匆来报："娘娘，景仁宫来人了，说是贵妃娘娘请您过去说话。"

晚宁与谢姑姑交换了个眼神："本宫换身衣裳就去。"

寝殿内，晚宁迅速将冷宫所见告知谢姑姑："吴嫔的话虽疯癫，却透露了关键——林贵妃确实用麝香害过她，而李嫔是证人。"

谢姑姑倒吸一口凉气："所以李嫔之死..."

"必与林贵妃有关。"晚宁换上淡紫色宫装，特意选了那对金镶玉的海棠簪，"本宫现在要去会会这位贵妃姐姐了。"

景仁宫比永和宫奢华数倍，连廊下的铜雀香炉都是纯金打造。林贵妃半倚在贵妃榻上，见晚宁进来，懒懒地抬手："妹妹来了，坐吧。"

晚宁行礼后入座，注意到林贵妃左手缠着白纱，脸色也确实苍白。"姐姐的手可好些了？妹妹带了太医院的玉容膏来。"

林贵妃瞥了眼含翠呈上的瓷瓶，轻笑："妹妹有心了。"她突然倾身向前，"听说妹妹今早去了冷宫？"

殿内霎时安静。晚宁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是啊，本宫新得了一味安神的方子，需用冷宫古井的水煎药。姐姐也知道，永和宫..."她欲言又止。

林贵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李嫔的事？"她摇摇头，"妹妹别信那些鬼话。当年李嫔是畏罪自尽，与旁人无干。"

"姐姐说的是。"晚宁顺从地点头，话锋却一转，"只是妹妹好奇，吴嫔为何一口咬定是姐姐害她？"

茶杯重重磕在案上的声音让所有宫人一颤。林贵妃眯起眼："那疯子的话你也信？"她突然笑起来，"妹妹初入宫廷，不知深浅。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晚宁露出惶恐之色："姐姐教训的是。妹妹年轻不懂事，还望姐姐多提点。"

林贵妃神色稍霁，转了话题："听说皇上赐了妹妹玉印？真是可喜可贺。"她抚摸着腕上的翡翠镯子，"只是这宫里啊，爬得越高，摔得越重。妹妹说是不是？"

晚宁低头："姐姐金玉良言，妹妹谨记于心。"

离开景仁宫时，含翠亲自相送。经过一处拐角，晚宁突然驻足："含翠姑娘在贵妃身边伺候多久了？"

含翠一怔："回娘娘，十年了。"

"那当年吴嫔的事..."晚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含翠脸色骤变："娘娘慎言！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晚宁轻笑："紧张什么？本宫只是随口一问。"她抬手为含翠理了理衣领，"姑娘的领口沾了药渍，可是伺候贵妃用药时弄的？"

含翠慌忙后退："奴、奴婢告退！"

看着含翠仓皇离去的背影，晚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回到永和宫，她立刻召来福安："去查查，十年前吴嫔小产那日，含翠在何处当值。"

是夜，晚宁辗转难眠。今日与林贵妃的交锋，看似她处处退让，实则己埋下种子。林贵妃提到玉印时的嫉恨，含翠反常的慌乱，都印证了吴嫔所言非虚。

窗外月光如水，晚宁取出那枚玉印，在月光下细细端详。皇上给她这印，或许正是要借她之手，揭开这桩陈年旧案。

而明日，她约了德安引荐的那位"爱听画眉"的御前侍卫相见——据说他父亲曾是李嫔的远亲。线索，正一点点串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