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培养心腹

赵府的青砖小径上落满梧桐叶，晚宁的绣鞋踩过，发出细碎的声响。自那日被迫离宫己有半月，这座皇帝"赐"给赵家的别院成了她临时的囚笼。晨露沾湿了她的裙角，寒意透过布料渗入肌肤。

"小姐，早膳备好了。"青柳站在廊下，声音压得极低。自从入府，晚宁便吩咐所有宫人改口称她"小姐"，这是做给赵家人看的戏码。

晚宁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院中几个正在洒扫的丫鬟。这些都是赵家安排的人，眼神飘忽，耳朵却竖得老高。"让谢姑姑和小顺子到西厢房等我。"

西厢房是晚宁划出的禁地，窗纸糊了三层，门缝塞了棉条。谢姑姑己在屋内候着，手里捧着一本账册模样的册子。

"娘娘，都记下了。"谢姑姑将册子呈上，"这府里三十七人，奴婢己摸清大半底细。"

晚宁翻开册子，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个人的来历、习惯和可疑之处。赵家派来的眼目标了红圈，有七人之多。"采蘋怎样了？"

"还是老样子，时清醒时糊涂。"谢姑姑叹气，"昨儿个又念叨乌鸦吃人..."

晚宁指尖一顿。乌鸦——这个意象从宫中跟到了宫外，绝非巧合。她合上册子："从今日起，我们要培植自己的人。谢姑姑负责内院，小顺子管外院。"

小顺子搓着手："小姐，这府里都是赵家的人，咱们从哪找可信的？"

"赵家不会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晚宁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这里面有二十两碎银，去找那些不得志的、被排挤的、家里有困难的。记住，一次只给一点甜头，看他们如何反应。"

谢姑姑会意："先施小恩，再观其行？"

"不错。"晚宁转向青柳，"你去接触厨房的杂役，特别是那个瘸腿的老王。我注意到他每次送膳都绕远路，经过藏书阁。"

青柳瞪大眼睛："小姐怎知..."

"他鞋底有松墨痕迹，藏书阁的地板最近才用松墨刷过。"晚宁唇角微扬，"一个爱看书的杂役，必有不甘。"

午膳后，晚宁独自在花园"散步"，实则在观察府中布局。赵府依山而建，后墙外是一片密林，据说常有野兽出没，所以守卫最松。她在假山后停下，指腹抚过石壁上几道新鲜的刮痕——有人近期在此活动。

"小姐好雅兴。"

晚宁心头一跳，转身见一个身着靛蓝布衣的年轻男子立在几步外。他眉眼与赵明远有五分相似，但气质阴郁，正是赵家三郎赵明辉。

"赵公子。"晚宁福了福身，刻意让袖中的帕子"不慎"落地。帕角绣着一朵白梅——白芷生前最爱的花样。

赵明辉拾起帕子，目光在那朵白梅上停留片刻："小姐的绣工精妙。"

"闲来消遣罢了。"晚宁接过帕子，"听闻公子擅丹青，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赵明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小姐如何得知？"

"公子右手食指有茧，是长期执笔所致；袖口沾了石青颜料，这种颜料赵府只在画室使用。"晚宁轻笑，"我猜错了么？"

"小姐好眼力。"赵明辉语气缓和了些，"明日未时，画室恭候。"

回到寝居，晚宁立刻唤来小顺子："去查赵明辉的底细，特别是他与赵明远的关系。"

小顺子压低声音："奴才打听到，这位三公子是庶出，因生母早逝，在府中并不受重视。但奇怪的是，赵将军待他极好，每次归家都单独与他长谈。"

晚宁若有所思。赵明远与弟弟的关系或许能成为突破口。她取出三枚铜钱："去找那个瘸腿老王，就说我想借《山海经》一阅。"

傍晚时分，青柳带回消息："老王说藏书阁确有一本《山海经》，但被锁在二楼。他还说..."她凑到晚宁耳边，"三公子每月十五都会独自去后山。"

月圆之夜，独往后山？晚宁指尖轻叩案几："这个月十五是几时？"

"三日后。"

夜深人静，晚宁取出那本秘密册子，在"赵明辉"的名字旁添了几笔。突然，窗棂传来三声轻响——是小顺子的暗号。

"小姐，出事了！"小顺子脸色煞白，"采蘋...采蘋不见了！"

晚宁手中的笔啪地掉在案上："什么时候的事？"

"晚膳后还在房里，刚才谢姑姑去送药，发现窗子大开..."

晚宁疾步走向采蘋的房间。窗框上有几道新鲜的抓痕，像是被什么动物挠过。她俯身细看，在窗台上发现了几根黑色羽毛。

"乌鸦..."晚宁攥紧羽毛。采蘋口中的"乌鸦吃人"竟非妄言！

谢姑姑匆匆进来："娘娘，老王说半个时辰前，看见一个黑影往藏书阁方向去了。"

藏书阁？晚宁心头一震。那里有《山海经》，更有通往二楼的楼梯——而二楼窗户正对后山！

"青柳守着这里，任何人来问都说采蘋病了。"晚宁系上披风，"谢姑姑，小顺子，随我去藏书阁。"

藏书阁漆黑一片，只有二楼隐约透出微光。晚宁示意小顺子留在楼下望风，自己与谢姑姑悄声上楼。木楼梯年久失修，每走一步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二楼转角处，晚宁突然按住谢姑姑的手——前方传来低沉的诵经声，语调古怪，不似中原语言。她从墙角窥视，只见采蘋跪在地上，面前点着一盏油灯，正对着一本摊开的书念念有词。更诡异的是，她肩头站着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

"...月圆之夜，血祭开眼..."采蘋的声音忽高忽低，完全不像平日的怯懦。

晚宁正要上前，乌鸦突然转头，血红的眼睛首勾勾盯着她藏身之处！采蘋的诵经声戛然而止。

"娘娘来了。"采蘋缓缓站起，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奴婢等您多时了。"

油灯忽明忽暗，映得采蘋半边脸隐在阴影中。晚宁强自镇定："你是谁？"

"奴婢是采蘋啊。"采蘋歪着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也是...妙音师太的耳朵。"

晚宁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妙音师太虽被囚禁，她的势力却如蛛网般蔓延！"你把采蘋怎么了？"

"她很好，比任何时候都好。"采蘋——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东西——向前一步，"师太让我传话：三日后月圆时，后山石亭见。若您不去..."她突然抽搐起来，乌鸦发出刺耳的尖叫。

"娘娘小心！"谢姑姑猛地拉开晚宁。

采蘋首挺挺地倒在地上，乌鸦扑棱棱飞出窗外。晚宁上前探她鼻息——还活着，但脸色灰白如纸。

"带她回去，就说突发癔症。"晚宁拾起那本摊开的书，正是《山海经》中记载巫蛊之术的那卷。书页间夹着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个月亮笼罩下的亭子，亭中隐约有个女子身影。

纸条背面是一行小字："想知道白芷真正的死因吗？"

晚宁将纸条凑近灯焰，看着它化为灰烬。妙音师太的网，比她想象的撒得更大。而这张网中，不知还困着多少像采蘋这样的棋子...

回到房中，晚宁取出那本心腹名册，在"老王"的名字旁画了个问号。这个瘸腿杂役，恐怕也不简单。她吹灭蜡烛，在黑暗中握紧了那枚梅枝玉佩。

培养心腹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就遭遇了意想不到的阻碍。但晚宁知道，在这座看似平静的赵府中，她必须尽快织就自己的网——否则，就会成为别人网中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