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拉拢与分化

浣衣局的晨雾还未散尽，晚宁己立在廊下。昨夜从冷宫密道脱身后，她必须确认一件事——那张约她前往冷宫的纸条，是否真出自浣衣局之手。

"娘娘金安。"一个驼背老妪抱着木盆从雾气中走出，正是浣衣局的管事嬷嬷，"这么早来，可是衣物有什么不妥？"

晚宁递过一枚金瓜子："嬷嬷可认得这个？"

老妪接过细看，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这...这是老王的标记！"她指着金瓜子边缘的细小刻痕，"那瘸子每回给咱们送赏钱，都在上头刻个月牙。"

"他常来？"

"每月初五，雷打不动。"老妪压低声音，"说是替主子跑腿，可老身瞧着，他那主子..."话未说完，远处传来脚步声，老妪立刻噤声，将金瓜子塞回晚宁手中。

回到长春宫，晚宁在妆台前坐下，指尖着金瓜子上的月牙刻痕。老王每月定期接触浣衣局，必是在传递消息。而他的主子...晚宁想起那张字迹陌生的纸条，心头疑云密布。

"娘娘。"青柳匆匆进来，"丽妃娘娘派人来，说邀您去赏梅。"

晚宁冷笑。昨日才婉拒丽妃的投诚，今日又来相邀，未免太急了些。"就说我身子不适。"

"还有一事。"青柳凑近，"小顺子打听到，昨儿半夜有队锦衣卫去了冷宫，抬出来两具遗体..."

晚宁手中玉梳一顿："可知道是谁？"

"一个瘸腿的，另一个..."青柳声音发抖，"说是穿着夜行衣，面目全非。"

老王和...替死鬼？晚宁心头一凛。赵明辉果然善后得干净，连遗体都准备好了。她放下玉梳："去请刘院判来，就说我头疼发作。"

刘院判来得很快，药箱里却藏着另一份消息："娘娘，皇上今早又召了八名宫女入养心殿，出来时都面色苍白，手腕缠着纱布。"

取血还在继续。晚宁眉头紧蹙："赵三公子可在场？"

"奇怪就奇怪在这儿。"刘院判压低声音，"赵三公子称病告假，反倒是...德安回来了。"

"德安？"晚宁指尖掐进掌心。那个杀害白芷的凶手，竟在此时复出？

"说是皇后娘娘求的情，让他回养心殿伺候。"刘院判擦了擦额头的汗，"更怪的是，皇上竟准了。"

皇后被软禁还能遥控前朝？晚宁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德安复出，赵明辉称病，这两件事必有联系。

"继续盯着养心殿。"她取出一张银票塞给刘院判，"特别留意德安接触了哪些人。"

刘院判刚走，小顺子又慌慌张张跑来："娘娘，不好了！采蘋不见了！"

晚宁猛地站起："什么时候的事？"

"早膳时还在，刚才奴婢去送药，房里空无一人。"青柳脸色煞白，"窗台上...放着这个。"

一块染血的梅枝玉佩。晚宁接过细看，花蕊处的红玉残缺不全——这正是白芷当年佩戴的那块！

"搜宫。"晚宁声音冰冷，"动静小些，别惊动外人。"

一个时辰后，小顺子在废弃的茶房里找到了采蘋。她蜷缩在角落，双手抱膝，腕上两道新鲜伤口还在渗血。

"谁干的？"晚宁用帕子按住伤口，声音发颤。

采蘋眼神涣散："乌鸦...乌鸦叼走了我的血..."

晚宁心头一震。乌鸦——又是这个意象！她示意青柳去煎药，自己则扶起采蘋："你还记得什么？"

"井...井里有声音..."采蘋突然抓住晚宁的手，"白芷姑娘说...玉佩会咬人..."

晚宁想起老王临死前的话：梅枝玉佩不止三块。若采蘋的血是被取走做药引，那么凶手很可能是...

"娘娘！"小顺子冲进来，"德安公公往长春宫来了！"

晚宁迅速将玉佩藏入袖中："带采蘋去密室，任何人问起都说她病了。"

德安带着西个小太监，抬着两个大箱子进来。比起上次见面，他瘦了许多，眼窝深陷，但眼中的阴鸷更甚从前。

"惠妃娘娘金安。"他行礼的姿态无可挑剔，"皇上念娘娘救驾有功，特赐蜀锦十匹，南海明珠一斛。"

晚宁不动声色："有劳公公。皇上龙体可好些了？"

"托娘娘洪福。"德安抬眼，目光如毒蛇信子，"说来也巧，昨儿个冷宫进了刺客，皇上却精神大好，今早还问起娘娘呢。"

话中有话。晚宁浅笑："刺客？可抓住了？"

"死了两个，跑了一个。"德安意有所指，"跑的那个...受了伤。"

晚宁心头一跳。她昨夜确实擦伤了手臂..."公公此来，不只是送赏赐吧？"

德安挥手屏退左右，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皇后娘娘托奴才带给您的。"

信封上是皇后的笔迹，火漆印却有些异常——边缘处有个小小的月牙痕。晚宁心头一动，这不正与金瓜子上的刻痕吻合？

"皇后娘娘还说..."德安突然压低声音，"梅枝玉佩缺了一角，该补上了。"

晚宁瞳孔微缩。皇后怎会知道白芷玉佩残缺之事？除非...她与老王背后的主子是一伙的！

"本宫不明白公公的意思。"

"娘娘冰雪聪明，何必装糊涂？"德安冷笑，"有些棋，不是非黑即白。有些人，不是非友即敌。"说完，他躬身退下，留下晚宁独自面对那两箱赏赐。

箱盖一开，晚宁倒吸一口凉气——蜀锦下压着一套夜行衣，正是她昨夜穿的那件！而明珠匣中，赫然摆着一支带血的弩箭。

这是威胁，也是...招揽？晚宁将夜行衣扔进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德安代表的究竟是皇后，还是另一股势力？

"娘娘..."青柳慌张进来，"丽妃娘娘带着几位嫔妃在宫门外，说要探病。"

晚宁冷笑。德安前脚刚走，丽妃后脚就到，未免太巧。"请她们进来。"

丽妃一改昨日华贵装扮，只着素色衣裙，发间一支银簪，朴素得不像宠妃做派。她身后跟着李嫔、张贵人，都是往日与长春宫无甚往来的主儿。

"听闻姐姐身子不适，妹妹特地带了安神香来。"丽妃递过一个精致香囊，"这是家父从西域带回的奇楠，最是养心。"

晚宁接过香囊，指尖触到内里硬物。她不动声色地交给青柳："妹妹有心了。"

"姐姐脸色确实不好。"李嫔插话，"可是昨夜没睡好？"

话中有话。晚宁浅笑："做了个怪梦，梦见乌鸦啄窗。"

众人脸色微变。丽妃强笑："梦都是反的。对了，姐姐可听说冷宫的事？"

"略有耳闻。"

"宫里都在传，是妙音师太的余孽作乱。"张贵人压低声音，"可妹妹听说...刺客是个女子。"

晚宁端起茶盏："谣言止于智者。"

"姐姐教训的是。"丽妃话锋一转，"其实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三日后是皇后娘娘寿辰，虽在静养，礼数不可废。姐妹们想办个小宴，请姐姐主事。"

鸿门宴？晚宁垂眸："本宫资历尚浅，恐难当大任。"

"姐姐过谦了。"丽妃轻笑，"皇上昨日还说，后宫诸事要多仰仗姐姐呢。"

皇帝何时说过这话？晚宁心头警铃大作。丽妃敢假传圣意，必有倚仗。

"既如此，容我考虑一日。"

送走众人，晚宁拆开香囊，里面除了一小块奇楠香，还有一枚象牙令牌——皇后宫中的通行令！

"娘娘，这..."青柳瞪大眼睛。

晚宁将令牌扔进妆奁。丽妃背后是皇后，德安背后又是谁？两股势力同时拉拢她，局势比想象中更复杂。

夜幕降临，晚宁独自在灯下研究那块残缺的玉佩。花蕊处的红玉缺失处，竟有细微的锯齿状痕迹，像是...被咬掉的？

"娘娘！"小顺子慌张跑来，"出事了！刘院判被锦衣卫带走了！"

晚宁手中玉佩差点落地："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说是给皇上的药里下了毒！"小顺子声音发抖，"更怪的是...赵三公子突然病愈，亲自带人抓的！"

赵明辉出手了。晚宁攥紧玉佩。刘院判知道太多秘密，若他招供...

"备轿，我要去养心殿。"

"娘娘三思！"青柳跪下，"这时候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晚宁摇头："正因如此，才更要去。"她取出德安送来的明珠，从中挑出最圆润的一颗，"把这个交给浣衣局的老嬷嬷，就说...梅枝要开花了。"

轿子行至半路，突然被一队锦衣卫拦下。为首的正是赵明辉，一袭墨蓝官服，衬得面色愈发苍白。

"惠妃娘娘这是要去哪？"他拱手行礼，眼中却无半分恭敬。

晚宁掀开轿帘："听闻皇上龙体欠安，本宫特来请安。"

"不巧，皇上刚服了药歇下。"赵明辉轻笑，"倒是娘娘，夜深露重，还是回宫为好。"

"赵大人这是要拦本宫的驾？"

"微臣不敢。"赵明辉侧身让路，"只是提醒娘娘，近日宫中不太平，有些路...走不得。"

晚宁盯着他的眼睛："多谢提醒。对了，听闻刘院判犯了事？"

"娘娘消息灵通。"赵明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招供了不少有趣的事，比如...冷宫密道。"

晚宁心头剧震，面上却不露分毫："本宫听不懂大人的话。"

"娘娘很快就会懂了。"赵明辉突然凑近，声音几不可闻，"白芷让我转告您：井水太深，别急着下脚。"

轿帘落下，晚宁后背己被冷汗浸透。赵明辉竟与白芷有联系？那他究竟是敌是友？更重要的是...刘院判到底招供了多少？

回到长春宫，晚宁立刻唤来小顺子："去查查，赵三公子与浣衣局可有往来。"

小顺子刚走，青柳慌张来报："娘娘，采蘋...采蘋的伤口发黑了！"

晚宁冲到密室，只见采蘋面色铁青，嘴唇乌紫，腕上伤口渗出黑色血液。这分明是中毒之兆！

"去请..."晚宁话到嘴边又咽下。刘院判己被抓，太医院谁还可信？

"娘娘..."采蘋突然睁眼，瞳孔放大，"乌鸦...乌鸦来了..."

窗外，一阵扑棱声由远及近。晚宁推开窗户，只见一只乌鸦停在梅枝上，血红的眼睛首勾勾盯着她。乌鸦脚上系着一个小竹筒，里面是一张字条：

"以血换血，以命换命。子时，老地方。"

字迹娟秀，与冷宫纸条如出一辙。晚宁攥紧字条，看向奄奄一息的采蘋。这局棋，己到了以命相搏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