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阿牛曾做过的工作2

凌晨西点的闹钟撕开黑暗，阿牛在潮湿的被褥里摸索到手机。出租屋墙角的霉斑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蜷缩在折叠床上的小弟。厨房传来窸窸窣的响动，小妹正就着小夜灯煮挂面，铝锅边缘凝结的水珠顺着她挽起的袖口滑进面汤。

"多吃点，今天降温。"她把煎蛋分成两半，金黄的溏心在面碗里晃荡。阿牛盯着碗里油花，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同样是这口锅煮出的热汤，驱散了他们蜷缩在网吧修改Demo时的寒意。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外卖平台推送新订单的提示音刺破寂静——凌晨西点半，城南医院的家属楼需要一份粥品。

电动车的前灯刺破浓雾，阿牛裹紧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冲锋衣。导航显示目的地在城中村深处，狭窄的巷道堆满杂物，他不得不推着车步行。楼牌号在潮湿的墙面上斑驳难辨，当他终于找到正确的住户时，开门的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盛满感激："孩子发烧整夜，多亏你......"返程时东方泛起鱼肚白，他摸出兜里被体温焐热的硬币，那是老人硬塞给他的小费。

中午高峰期，写字楼群像钢铁森林般耸立。阿牛穿梭在旋转门与电梯间，后背的汗水把工作服浸出深色的盐渍。23层的科技公司里，冷气开得十足，穿职业装的白领们围在茶水间八卦，他听见有人议论："现在的年轻人真能吃苦，听说送外卖月入过万呢。"塑料餐盒递出去时，指尖擦过对方戴着卡地亚手镯的手腕，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老宅书房里的青铜摆件。

傍晚的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阿牛停在便利店屋檐下，给装着热餐的保温箱又套了层塑料袋。手机屏幕在雨幕中模糊，弹出小弟的消息："服务器又崩了，小妹在联系技术支援。"他咬咬牙冲进雨里，积水漫过鞋面，电动车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当他浑身湿透地把餐品送到客户手中，对方皱眉的表情让他喉头发紧："汤都洒了，差评！"

深夜收工后，阿牛拐进菜市场。最后一批摊主正在收拾摊位，蔫黄的菜叶散落在潮湿的地面。他挑了些打折的青菜，又买了两斤最便宜的冻鸡翅。回到出租屋时，小妹正在调试新关卡，她的黑眼圈深得吓人，却还笑着举起手机："Demo在独立游戏论坛上被置顶了！"小弟从电脑前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有三家发行商联系我们！"

饭桌上的电磁炉咕嘟作响，鸡翅在简易的铁锅里翻滚。阿牛把最大的一块夹进小妹碗里，她却悄悄又放回他碗中。三人就着电脑屏幕的冷光吃饭，游戏里新设计的NPC在虚拟街道上载歌载舞，而现实中的他们，正用外卖攒下的钱支付下个月的房租。

某个周末的清晨，阿牛刚准备出门接单，却被小妹拦住。她神秘兮兮地蒙上他的眼睛，牵着他走过三条街巷。当眼罩摘下时，五金店门口排起长队，玻璃橱窗里贴着手绘的游戏海报，几个中学生举着自制的周边兴奋地讨论剧情。"我们办了线验日。"小妹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门票收入够撑两个月！"

深秋的雨夜，阿牛载着最后一单驶向大学城。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在路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手机突然响起特殊提示音——游戏平台推送消息，他们的作品获得了年度最佳创意奖。他把电动车停在梧桐树下，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却看不清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祝贺留言。

回到出租屋时，小弟正把奖杯摆在堆满泡面盒的桌上，苏晚晴举着啤酒瓶手舞足蹈："发行商答应注资了！"阿牛望着墙上用胶带贴着的外卖单，那些标注着凌晨、暴雨、差评的纸片，此刻在欢呼声中轻轻颤动。窗外的雨还在下，而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三个年轻人的笑声，比任何霓虹都要明亮。

后来有人问阿牛，送外卖的日子苦吗？他总会想起某个清晨，在送完最后一单后，坐在天桥上看日出。城市在薄雾中苏醒，远处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倒映着整个朝霞。手机里突然传来游戏工作室群的消息，某个玩家留言说："玩到你们的游戏，就像在深夜收到了一份温暖的外卖。"阿牛笑着回复了一个太阳的表情，把安全帽扣在头上，迎着晨光驶向新的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