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阿牛曾做过的工作7

暮春的风裹挟着柳絮扑在地铁站施工围挡上，阿牛攥着半凉的豆浆停住脚步。蓝色铁皮墙后传来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安全帽撞击声混着工人的吆喝穿透缝隙，像某种原始而有力的节奏。他望着围挡上"城市动脉建设中"的标语，忽然鬼使神差地拐进了施工通道。

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阿牛侧身钻进去时，安全帽擦过门框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基坑深不见底，数十台吊臂在灰蓝色的天幕下交错摆动，探照灯刺破尘埃，将整个工地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远处传来钢轨对接的巨响，震得他脚底发麻。

"小伙子，闲杂人等不能进！"戴着红袖章的安全员小跑过来。阿牛正要解释，却瞥见不远处的钢筋工班组。五个男人正合力抬起一捆钢筋，青筋在黝黑的手臂上暴起，粗重的喘息声穿透安全帽的缝隙。阳光掠过他们被汗水浸透的后背，深蓝色工服晕染出层层叠叠的盐渍，像一幅抽象的水墨画。

"我......我就看看。"阿牛往后退了半步，脚跟却撞上了堆放的脚手架。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惊动了正在操作电焊机的老师傅。老人摘下防护面罩，皱纹里嵌着的焊渣随着笑容簌簌掉落："来，站这儿看清楚。"他指了指操作平台，飞溅的焊花在暮色中绽开，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混凝土墙上，扭曲成跳动的火焰。

随着深入工地，阿牛的视线被地下隧道吸引。通风管道送来潮湿的风，带着泥土与铁锈混合的气息。隧道深处，年轻的技术员举着激光测距仪校准轨道，安全帽上的探照灯扫过他专注的侧脸；旁边的女工蹲在地上，用红漆在枕木上标记编号，马尾辫随着动作左右摇晃。当一列运渣车轰鸣着驶过，所有人默契地贴紧洞壁，安全帽与洞顶岩石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傍晚收工时，阿牛跟着工人们走向临时板房。板房区弥漫着辣椒炒肉的香气，有人支起简易的乒乓球桌，有人围坐在折叠凳上用手机视频。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从人群中钻出来，手里攥着两个馒头："哥，要吃吗？刚蒸的。"少年门牙缺了半颗，笑起来却格外灿烂。

板房里的场景让阿牛屏住了呼吸。泛黄的墙面上贴着泛黄的奖状、孩子的画作，还有用磁铁固定的全家福。床头挂着的日历上，每个发薪日都被红笔圈起来，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女儿学费""母亲药费"。一位老师傅正在用工地废弃的电线编织小筐，粗糙的手指灵巧地穿梭："给孙子编个玩具，城里买的太贵。"

深夜，阿牛躺在工地旁的长椅上。月光给塔吊的轮廓镀上银边，远处地铁隧道仍透出点点灯光，像一串永不熄灭的星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小妹发来新游戏的截图：像素小人在地铁隧道里冒险，头顶的施工警示灯泛着暖黄色的光。他突然想起白天看到的场景，那些在地下深处默默劳作的身影，何尝不是在书写最动人的冒险故事？

接下来的日子，阿牛成了工地的常客。他跟着老师傅学习辨识钢筋型号，帮技术员搬运测量仪器，甚至在暴雨夜加入抢险队伍，用沙袋堵住渗水的基坑。当他第一次戴上安全帽，真正走进正在掘进的隧道时，盾构机的轰鸣声震得胸腔发麻，而掌子面上的工人正用高压水枪冲洗岩石，水珠在灯光中折射出彩虹。

某个清晨，阿牛在施工日志上发现了特别的记录："202X年X月X日，隧道贯通倒计时30天。"工地上弥漫着兴奋的气氛，有人偷偷买了鞭炮，有人开始计划通车那天带家人来参观。一个员工神秘兮兮地拉着他来到钢筋加工区，展示自己焊接的"通车纪念牌"，虽然焊缝歪歪扭扭，却是少年熬了三个通宵的成果。

通车前一周，阿牛收到了小妹的紧急消息。游戏上线测试反响不佳，团队陷入瓶颈。他站在即将完工的地铁站台，看着轨道延伸向远方，突然灵感如泉涌。当晚，他带着厚厚一叠手稿冲进工作室："我们做一个关于建设者的游戏吧！真正的人间烟火，不是虚拟的特效，而是这些用双手改变世界的人。"

地铁开通那天，阿牛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当他看到一个工人带着妹妹站在站台上，小女孩指着墙壁上的壁画惊呼；看到老师傅们穿着崭新的工作服，对着镜头笑得拘谨又骄傲；看到曾经教他看图纸的技术员，此刻正在给孩子讲解地铁运行原理......他的眼眶突然了。

回家的路上，阿牛打开手机。新游戏的预约页面己经突破百万，评论区最高赞写着："这才是我们需要的故事。"窗外，地铁列车呼啸而过，带着无数人的梦想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