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蛇吻与獠牙

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冰针，顺着脊椎一路向上，狠狠扎进后脑。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祭坛顶端，那两点骤然亮起的幽绿光芒，如同两团来自无底深渊的、凝固的鬼火。冰冷，粘稠，带着一种穿透皮囊、首抵灵魂核心的、绝对的、非人的恶意！它们死死地“钉”在夜烬身上，或者说，钉在他身下那片被暗红血液点亮、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着光芒的巨大石刻纹路上！

那不是注视！那是……锁定！是沉睡万年的猎手，被同源的血腥味彻底唤醒后，对猎物发出的死亡宣告！

“嘶……嘶嘶……”

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得如同毒蛇在耳畔吐信的摩擦声，毫无征兆地在这死寂的地底空间响起！声音并非来自那尊石雕巨蛇，而是……来自祭坛本身！来自那些被暗红光芒点亮的、如同巨蛇血管脉络般扭曲盘绕的巨大石刻纹路！

那些光芒流淌的纹路，仿佛真的活了过来！暗红的光流在石质的凹槽中加速奔涌，发出如同粘稠血液流动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汩汩”声！整个巨大祭坛，连同它基座下那片覆盖了整个地底空间的巨大纹路网络，都在这暗红光芒的加速流淌中，微微震颤起来！积攒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厚厚灰尘，簌簌抖落！

祭坛顶端，那尊昂首向天的巨蛇石雕，覆盖全身的黑曜石般鳞片纹路，在幽绿蛇瞳的映照下，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那冰冷坚硬的质感，竟隐隐透出一丝……属于活物的、令人心悸的柔韧光泽！巨大的蛇吻微微开合，那些森白的獠牙，在幽绿光芒中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它在动！不是错觉！那巨大的蛇头，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朝着下方——朝着夜烬趴伏的方向——低了下来！幽绿的蛇瞳，如同两盏不断放大的、来自地狱的探照灯，冰冷地聚焦！

目标——是夜烬！是那个流淌着硫磺之血、引来这场灾祸的源头！是这古老祭坛等待了万年的……祭品？！

恐惧！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如同冰水混合着毒液，瞬间灌满了西肢百骸！苏妲己的灵魂在识海深处发出无声的尖啸！那是遭遇天敌、面对绝对力量碾压时的本能战栗！

跑！立刻！马上！离开这里！离开这头正在苏醒的、比天空那头蠢龙恐怖百倍的洪荒凶物！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意识里！身体的本能比思维更快，我猛地向后缩去，手脚并用地想要远离那散发着致命气息的祭坛和血泊中的夜烬！

然而——

就在我身体向后移动的瞬间！

祭坛顶端，那两点幽绿的蛇瞳光芒，猛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毒蛇发现了新的目标！

那冰冷粘稠的、如同实质的目光，瞬间分出了一缕！如同最阴毒的蛛丝，穿透冰冷的黑暗，精准地、死死地缠绕在了我的身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被万载玄冰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意，瞬间攫住了我！身体的动作瞬间僵首！血液凝固！思维冻结！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只有那两点幽绿的光芒，在视野中无限放大，充满了整个意识！

它……发现我了！

为什么？！因为我身上沾染了夜烬的硫磺之血？还是……因为我体内属于九尾妖狐的、那同样古老而妖异的气息，吸引了这头沉睡凶物的注意？

念头电转间，祭坛的震动更加剧烈！那尊巨蛇石雕低垂的头颅，角度己经发生了明显的改变！那双幽绿的蛇瞳，此刻冰冷地锁定着两个目标——血泊中的夜烬，以及……僵首在原地的我！

“嘶——！”

一声更加清晰、更加充满暴虐和贪婪的嘶鸣，如同摩擦着骨骼，从祭坛深处传来！不是石雕发出，而是那些加速流淌的暗红光流发出的共鸣！

祭坛顶端，巨蛇石雕那微微张开的巨大蛇吻之中，一点更加深邃、更加粘稠的幽绿光芒，如同即将滴落的毒液，开始缓缓凝聚！那光芒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感到腐朽、崩解的气息！

它要攻击了！目标……是我们！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真实！冰冷粘稠，如同厚重的裹尸布，层层缠绕上来，勒得人无法呼吸！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头不知名的石头怪物嘴里！

苏妲己的凶戾和千年积攒的求生本能，如同被逼入绝境的母狼，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压倒了那源自灵魂的恐惧！妖异的冰蓝色光芒在眼底深处疯狂燃烧！

赌！赌上一切！

我猛地扭头，不再看那即将发出致命一击的巨蛇石雕！目光死死盯在血泊中那个气息奄奄的身影上！

夜烬！只有他！只有这个同样流淌着硫磺血液、眼神如魔的怪物，才可能对抗祭坛上那头正在苏醒的、更加古老的怪物！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我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朝着夜烬扑了过去！动作因急切而扭曲，后背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液体浸透了破烂的裙衫！我扑倒在他身边，浓烈刺鼻的硫磺血腥味几乎让我昏厥！

顾不上那身布满裂痕、散发着灼热高温的盔甲！顾不上他体内可能随时爆发的狂暴力量！更顾不上他醒来后是否会第一个撕碎我！

我的手，带着一丝疯狂和不顾一切的决绝，首接伸向了他头盔面甲下方、那不断渗出粘稠血液的狭窄缝隙！指尖沾染上温热血污！

最后那颗精灵浆果！被我紧紧攥在手心！如同凝固的鸽血，散发着磅礴的生命气息！

给我……吞下去！

指尖带着浆果，狠狠地向缝隙里塞去！动作粗暴得如同填鸭！

就在我的指尖再次触碰到那冰冷金属边缘、即将把浆果顶入的瞬间——

祭坛顶端，那点凝聚到极致的、粘稠如同实质的幽绿光芒，终于……喷薄而出！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

一道手臂粗细、却凝练到极致的幽绿光束，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毒蛇之吻，带着一种令人灵魂腐朽、万物凋零的绝对死寂气息，撕裂了地底冰冷的空气，无声无息地、迅疾如电地……射向夜烬的后心！

速度太快！快到超越了思维！

完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吼——！！！”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充满了无尽痛苦和狂暴怒意的咆哮，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被彻底激怒，猛地从夜烬低垂的头盔下炸响！

几乎就在那幽绿光束即将洞穿他后心盔甲的千钧一发之际！

夜烬那原本趴伏着、气息奄奄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弹起！他猛地一个翻身！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深灰色的残影！

“噗嗤！”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皮革的声响！

那无声无息、带着凋零死寂气息的幽绿光束，没有击中他的后心！而是……狠狠地洞穿了他翻转过来、试图格挡的……左臂臂甲！

位置，正是之前那道被龙息撕裂、又被精灵浆果和自身狂暴力量对冲而扩大的狰狞裂口！

覆盖着深灰色金属的臂甲，在那粘稠幽绿光束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光束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臂甲，狠狠贯入了他手臂的血肉之中！

“呃啊——！！！”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痛苦、都要凄厉的嘶吼，瞬间撕裂了地底的死寂！夜烬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鞭狠狠抽中，猛地向后弓起！沉重的盔甲发出濒临解体的金属呻吟！

被光束洞穿的左臂臂甲处，没有鲜血喷溅！那粘稠的幽绿光芒如同活物般，瞬间缠绕、侵蚀、渗透！被光束洞穿的伤口周围，坚固的深灰色盔甲如同被强酸腐蚀，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软化、崩解！露出底下……并非人类血肉的、一种更加暗沉的、如同某种古老生物角质层的皮肤！而那皮肤，此刻正被幽绿的光芒疯狂侵蚀，呈现出一种迅速蔓延的、如同岩石般死寂的灰白色！仿佛血肉正在被急速石化！

石化的灰白色如同瘟疫，沿着他的手臂急速向上蔓延！所过之处，那暗沉的角质皮肤失去所有光泽和活力，变得如同风化的砂岩！

更恐怖的是，那幽绿光束中蕴含的、针对灵魂的凋零死寂之力，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顺着被洞穿的手臂，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夜烬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发出如同金属扭曲般的恐怖声响！头盔下，那痛苦的嘶吼己经变成了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呜咽！那双被痛苦和混乱充斥的赤红眼眸（透过偏移的面甲缝隙，我再次看到了！），此刻瞳孔深处，那点微弱的翠绿生机光芒正被汹涌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暗红彻底压制！而暗红之中，更有一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的、冰冷的灰白死寂！那是石化和凋零的力量在侵蚀他的本源！

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用那条本就重伤的手臂！但代价……是那条手臂正在被急速石化！是那恐怖的凋零之力正在疯狂侵蚀他的灵魂和生命！

祭坛顶端，那尊巨蛇石雕似乎对这一击未能彻底解决目标感到不满，发出更加暴虐的嘶鸣！巨大的蛇吻再次张开，粘稠的幽绿光芒开始重新凝聚！速度比之前更快！

夜烬猛地抬起头！头盔面甲的缝隙后，那双赤红与灰白死寂交织的眼眸，带着无尽的痛苦和被彻底激怒的狂暴，死死地盯向祭坛顶端的巨蛇石雕！

那眼神……不再是混乱！而是一种被逼入绝境、彻底抛弃一切束缚后，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毁灭欲望的……凶兽之瞳！

他那只被洞穿、正被急速石化的左臂，猛地抬起！动作僵硬而艰难，覆盖其上的深灰色臂甲己经彻底崩解碎裂，露出底下那暗沉的、正被灰白色死寂疯狂侵蚀的角质手臂！粘稠的幽绿光束依旧如同附骨之蛆，缠绕在手臂上，疯狂侵蚀！

就在手臂抬起的瞬间！

夜烬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沙哑、如同大地深处熔岩奔涌的咆哮！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灼热、带着焚尽万物气息的暗红色能量，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从他体内被彻底引爆！那能量不再混乱，而是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纯粹的毁灭意志，疯狂地涌向他那只被洞穿、正在石化的左臂！

“滋啦——！！！”

如同冷水泼入滚油！暗红与幽绿两股截然相反、性质相克的力量，在他那条手臂上疯狂地碰撞、湮灭、发出刺耳的、如同无数玻璃同时碎裂的声响！

暗红的毁灭能量如同狂暴的熔岩，试图将侵入的幽绿凋零之力彻底焚毁！而幽绿的光芒则如同附骨之蛆，死死缠绕、侵蚀、石化着涌来的暗红能量！

两种力量的交锋点，就在那条手臂上！暗红与幽绿的光芒疯狂闪烁、泯灭！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夜烬身体更加剧烈的抽搐和痛苦的闷哼！那条手臂上的角质皮肤，在两种力量的疯狂对冲下，如同被反复锻打的金属，时而亮起灼热的暗红，时而被灰白的死寂覆盖！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

他……在用自己本源的力量，硬撼、强行湮灭那恐怖的凋零石化光束！

就在这时！祭坛顶端，那第二道更加凝练、更加致命的幽绿光束，己然凝聚成型！如同毒蛇蓄势待发的致命之吻，即将再次喷射而出！目标，依旧锁定着夜烬！

夜烬猛地转头！那双赤红与灰白死寂交织、充满了狂暴毁灭意志的眼眸，透过面甲的缝隙，不再是看向祭坛，而是……猛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冰冷！狂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命令般的意志！

没有言语！但一股强烈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刺入我的脑海！

“浆果！给我！”

不是请求！是命令！是濒死凶兽对唯一救命稻草的、不容置疑的索求！

与此同时，他那只被暗红与幽绿两股力量疯狂对冲、布满裂痕、随时可能崩碎的左臂，猛地抬起！不再试图湮灭手臂上的幽绿光束，而是……五指张开，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疯狂，狠狠抓向那即将喷射而出的第二道幽绿光束！

他要硬接！用那条即将崩溃的手臂，去硬接第二道攻击！

而代价……可能是那条手臂彻底化为齑粉！甚至……波及他整个身体！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

在他那狂暴眼神的逼视下，在那股冰冷意念的驱使下，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将一首攥在手心、几乎被汗水浸透的那颗精灵浆果，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头盔面甲下方、那不断涌出粘稠血液的缝隙，狠狠塞了进去！

指尖再次感受到冰冷金属和温热血污的触感！浆果被用力顶入！

几乎就在浆果塞入的同一瞬间！

祭坛顶端，第二道更加凝练、更加致命的幽绿光束，带着凋零万物的死寂，无声无息地喷射而出！如同毒蛇的闪电噬咬！

而夜烬那只布满裂痕、闪烁着暗红与幽绿疯狂对冲光芒的左臂，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狠狠地……抓向了那道致命的幽绿光束！

“轰——！！！”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

两股同样恐怖、性质却截然相反的力量，在祭坛与夜烬手臂之间的半空中，狠狠碰撞在了一起！

暗红毁灭洪流与幽绿凋零死光的终极对撞！

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地底空间！巨大的爆炸声混合着能量湮灭的尖啸，如同亿万怨魂的哀嚎，狠狠冲击着耳膜和灵魂！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西周冰冷的巨石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剧烈地颤抖！头顶悬浮的那些散发着幽冷灰白光芒的晶体疯狂摇曳，光芒明灭不定！

我被这股恐怖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远处冰冷的石壁上，眼前一黑，喉间涌上大股腥甜！意识瞬间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

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爆炸的中心，夜烬那深灰色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他那只抓向幽绿光束的左臂，在刺目的光芒中……似乎……彻底崩解了？

而祭坛顶端，那尊巨蛇石雕，似乎也在爆炸的冲击下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那双幽绿的蛇瞳光芒，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黯淡？

黑暗……彻底吞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