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清暑夜话

窗外雨声淅沥，打在清暑阁的琉璃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婉沅独坐灯下，右手轻轻抚过包扎的伤处，眉头微蹙。德妃给的药确实有效，但伤口的愈合速度却比预期慢了许多。

"巧云，把皇后赐的金疮药拿来。"婉沅轻声吩咐。

巧云连忙从妆奁中取出那个精致的瓷瓶，小心翼翼地递过来："小姐，这药不是有问题吗？"

"正因有问题，才要再看。"婉沅接过瓷瓶，轻轻旋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药香飘出，乍闻并无异样。她取出一根银针，蘸了些药粉，放在灯下仔细观察。

银针没有变色，但药粉中却有些微小的颗粒在灯光下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果然..."婉沅冷笑一声，"这药表面无毒，却掺了延缓伤口愈合的杂质。"

巧云倒吸一口凉气："皇后娘娘竟敢..."

"嘘。"婉沅制止了她的话头，"不可妄言。这药未必是皇后亲手所赐，也可能是有人借皇后之名做的手脚。"

她将药粉倒在纸上，仔细分拣出那些异常的颗粒。这些颗粒极其细小，若非她从小在药铺长大，对药材极为熟悉，恐怕也难以察觉。

"去取些醋来。"婉沅吩咐道。

巧云很快取来一小碟醋。婉沅将那些颗粒放入醋中，只见醋液渐渐变成了淡红色。

"铁屑？"巧云惊讶地问。

"不全是。"婉沅摇摇头，"这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铁砂，掺在药中会延缓伤口愈合，但不会致命。看来对方并不想立刻置我于死地，只是想让我长期虚弱。"

她继续检查药粉，突然在纸角发现了一小片杏黄色的丝线，似乎是开瓶时不小心沾上的。

"这是..."婉沅捏起那片丝线，在灯下仔细观察。丝线质地特殊，不是寻常宫女能用的料子，而且染色的方式也很特别，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巧云，你可认得这是哪宫的衣料？"

巧云凑近看了看，摇摇头："奴婢没见过这种料子。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听说卢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喜欢穿杏黄色的衣裳。"

婉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卢贵妃与皇后是表亲，若说有人能在皇后赐的药中做手脚，卢贵妃的人确实有这个便利。

"小姐，您的伤..."巧云担忧地看着婉沅的右手。

"无妨。"婉沅安慰道，"德妃娘娘给的药足以抵消这些杂质的影响。不过..."

她走到书案前，取出笔墨，开始写下一张药方："你去御药房，按这个方子抓些药来。记住，分几家药铺买，不要引起注意。"

巧云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小姐要自己配药？"

"嗯。"婉沅点点头，"既然有人不想让我好得太快，那我就偏要好得更快些。"

她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雨中的宫墙显得格外阴沉，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那片杏黄色的丝线在她指尖轻轻飘动，像是一条小小的线索，指向某个未知的阴谋。

"巧云，我教你认几种常见的毒物。"婉沅突然说道。

巧云一愣："小姐为何突然..."

"宫中险恶，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安全。"婉沅走回桌前，取出几张白纸，开始画图，"这是断肠草，这是乌头，这是砒霜..."

她详细讲解了各种毒物的性状、气味和中毒症状，以及简单的辨别方法。

"最重要的是，"婉沅严肃地说，"任何入口的东西，都要先看、再闻、最后用银针试过。即便是皇上赏的，太后赐的，也不例外。"

巧云认真地记下每一个细节："奴婢记住了。"

"还有，"婉沅继续道，"若发现异常，不要声张，先来告诉我。在这深宫之中，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危险。"

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三声梆子响，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梆子声？"婉沅疑惑地问。

巧云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小姐，这是...这是宫中的禁忌。"

"禁忌？"婉沅来了兴趣，"什么禁忌？"

巧云压低声音："宫中规矩，入夜后只打更，不敲梆。这三声梆响，是...是报丧的信号。"

"报丧？谁死了？"

"奴婢不知。"巧云摇摇头，"但这梆声只在有人非正常死亡时才会响起。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听说每次梆声响过，宫中必有大变。"

婉沅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雨幕中，似乎有一道杏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巧云，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吗？"她急忙问道。

巧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一片雨幕："没有啊，小姐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婉沅摇摇头，但心中己有了计较。那片杏黄色的衣角，与药瓶上发现的丝线如出一辙。

她走回桌前，将那片丝线小心地收进一个香囊中。这或许是一条重要的线索，指向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打探一下，看看是谁..."巧云小心翼翼地问。

"不必。"婉沅摇摇头，"若真有人死了，明日自然会知道。现在贸然出去，反而容易惹人怀疑。"

她吹灭了几盏灯，只留下一盏小小的油灯："今晚你睡在外间，有任何动静立刻叫醒我。"

巧云点点头，退了出去。婉沅独自坐在灯下，取出德妃给的那本医书，翻到解毒的章节。书中记载了一种特殊的解毒方子，需要用到几种罕见的药材。

"铁砂入药...延缓愈合..."她喃喃自语，"这手法倒是与十年前那桩案子如出一辙。"

她记得父亲曾经提过，十年前宫中发生过一起类似的案子。一位得宠的妃子伤口久治不愈，后来发现是有人在药中掺了特制的铁砂。而那个妃子，正是德妃的姐姐。

"难道..."婉沅心中一动，"这次的事情与当年有关？"

窗外，雨声渐大。偶尔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清暑阁的庭院。在那短暂的光亮中，婉沅似乎又看到了那片杏黄色的衣角，在远处的回廊上一闪而过。

她轻轻合上医书，吹灭了最后一盏灯。黑暗中，她的思绪却越发清晰。那片杏黄色的丝线，那三声诡异的梆子响，还有药中掺入的铁砂...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明日一早，她必须去查清楚，那梆子声到底为谁而响。而那片杏黄色的衣角，又将引领她揭开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