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鸢尾花的灰烬

石娇娇的追悼会在梅雨季的末尾举行，潮湿的风裹着白菊香掠过墓碑。陈默站在警戒线后，警服内袋里的鸢尾花袖扣硌着锁骨——那是樊星卧底时的追踪器，此刻正通过微型信号传输着张威审讯室的实时音频。王奶奶将铁皮文具盒轻轻放在墓前，盒盖弹开时滚出颗橘子糖，糖纸背面用指甲刻的"F.X"在雨丝中显影，与石娇娇掌心里的痕迹严丝合缝。

法医实验室的光谱仪前，老法医调整着显微镜："石娇娇胃里的镇静剂有特殊涂层，"载玻片上的针状晶体在紫光下泛着蓝晕，"和'幽灵之手'在许乐案中使用的毒鼠强一样，都含荧光标记物。"陈默想起张威行李箱里的加密硬盘，其中一份文件记载着"儿童保险单洗钱流程"，石娇娇的论文公式被用作资金包拆分的核心算法，旁边标注着"误差率需控制在0.03%以内"。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上，张威用钢笔在供述材料上画着乌鸦："吴建国那老东西以为我给他的是降压药，其实是掺了镇静剂的毒药，"他嘴角咧出嘲讽的笑，"石娇娇发现数据流异常时，我就知道她活不长了——谁让她跟樊星一样，总爱多管闲事。"提到樊星的名字时，陈默注意到他握笔的手指关节发白。

技术科还原的硬盘数据显示，"幽灵之手"利用邮电大学通信基站洗钱的三年间，共有176份儿童保险单被篡改，其中许乐的保单被拆分了23次，每次金额恰好对应信道编码的最小传输单位。石娇娇在打印店发送的加密文件里，用不同颜色标注了每个受害儿童的生日，而她自己的生日，被标在数据流的终止节点——仿佛早己预见自己的结局。

"她在论文里故意写错了一个参数，"小李指着石娇娇第七稿的打印稿，某段公式中的信噪比数值被红笔圈出，"这个错误会导致资金包在传输时产生可追踪的乱码，相当于给每笔黑钱都装了定位器。"陈默想起吴建国办公室的紫砂壶，壶嘴残留的茶渍中除了镇静剂，还有微量的荧光标记物——石娇娇在喝茶时，悄悄将追踪剂混入了吴建国的茶壶。

王奶奶在墓园里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老人的指甲嵌进他袖口的旧伤疤："乐乐托梦说，娇娇姐姐把糖纸折成了飞机，"她从布包里掏出个用糖纸叠的千纸鹤，翅膀上用铅笔写着"信道编码=光明"，"这孩子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这个。"千纸鹤的腹部夹着半张机票存根，目的地是三亚——正是陈默带王奶奶去过的地方。

张威的跨国资金链调查取得突破，网安支队在深蓝科技的服务器里，发现了石娇娇留下的"后门程序"：每当有异常资金包通过信道编码传输，程序就会自动向樊星的海外邮箱发送匿名邮件。最后一封邮件的发送时间，正是石娇娇坠楼的瞬间，附件是段17秒的录音，记录着她与"乌鸦"的最后对话：

"......你用儿童保险洗钱，会遭报应的！"

"报应？樊星都自身难保，你算什么东西？"

"陈默警官会查到的！许乐和我，都不会放过你......"

录音的背景音里，除了风声，还有金属碰撞的脆响——陈默想起天台排水口的袖扣，突然意识到，那是樊星留给石娇娇的信号器被破坏的声音。而石娇娇临死前喊出的"陈默警官"，不仅是求救，更是在传递一个关键信息：这个案子，需要许乐案的负责人来破解。

梅雨季的最后一场雨停了，陈默站在邮电大学的通信实验室，看着学生们调试信道编码模型。黑板上残留着石娇娇的演算公式，某道题的旁边用粉笔写着："误差不可避免，但正义终会校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公式的等号上切割出光斑，像极了她鼻梁上那颗淡褐色的痣。

王奶奶寄来的包裹里，除了橘子糖，还有个用彩线编的手链，上面串着两枚纽扣——一枚是石娇娇卫衣上的，另一枚是许乐书包上的。附信里写着："乐乐说，娇娇姐姐的星星和他的星星挨在一起，晚上会一起亮晶晶。"陈默将手链系在手腕上，彩线摩擦皮肤的触感，像两个孩子在轻轻拽他的衣角。

张威的终审判决下来那天，陈默去了趟墓园。石娇娇的墓碑旁，不知谁种了株鸢尾花，紫色花瓣上凝着露珠，像谁落下的眼泪。他把樊星的袖扣放在花根下，金属鸢尾花与泥土接触的瞬间，仿佛听见了两个年轻生命的低语：一个用信道编码对抗黑暗，一个用糖纸传递希望，而他，将带着这些未说完的话，继续在阴影里前行。

离开墓园时，陈默收到樊星的加密邮件，附件是段视频：东南亚某港口，海关缉私犬嗅出集装箱里的儿童保险单，阳光照在保单封面上，反射出与石娇娇糖纸相同的亮橙色。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信道编码的误差率可以计算，但正义的延迟，我们永不接受。"

天空中掠过一群候鸟，陈默抬起头，看见它们排成信道编码中"0"和"1"的形状，在蓝天上划出希望的轨迹。他想起石娇娇笔记本里的话："如果我死了，不是意外。"现在他可以告慰她：不是意外，是正义，而正义己经到来，带着鸢尾花的香气，和糖纸里未化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