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夜调令与晨雾中的血腥味

凌晨三点的睢河镇被包裹在黏腻的雨雾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一块潮湿的海绵，压得人喘不过气。陈默站在"夜来香"旅馆二楼的窗前，指间的第三根烟早己燃至滤嘴，灼热的刺痛感终于刺破了他混沌的思绪。窗外的雨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在他肩章的警徽上折射出冷冽的光，那枚象征着正义的徽章，此刻却像一枚冰冷的烙印，烫得他心口发紧。

手机听筒里传来叶印中的声音，夹杂着装备柜开合时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法医组正在打包尸检箱，技术科小李正在核对现场勘查器材，三辆民用面包车险些被卡点拦住——当地派出所果然盯着路口。"叶印中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陈默甚至能想象出他眉头紧锁的模样。

"当地派出所......"陈默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指节因为用力而捏碎了手中的烟蒂，细碎的烟草沫从指缝间滑落。他想起省厅值班员在电话里轻描淡写的那句"睢宁局称案件属民事纠纷"，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两条人命，被如此轻慢地定性为"民事纠纷"，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黑暗？

"让所有人在距蒋家村三公里的废弃砖厂集合，"陈默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黑黢黢的村落轮廓，那里偶有几点灯火闪过，像濒死者微弱的瞳孔，"告诉老叶，带足照明设备和勘察灯，我要在天亮前看清猪圈里的每一寸泥地。"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挂电话前，叶印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谨慎："陈队，省厅内网刚更新了王某的背景，九八年人工河工程期间他因暴力抗法被劳教过。"

"王某......"陈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一闪。九八年人工河工程，这个时间点似乎与徐永田夫妇的案件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看来，这个新上任的村书记，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陈默看了看手表，凌晨五点零七分。他整理了一下警服，走向隔壁宋轻柔的房间。

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带着规律的节奏。几乎是在他敲门的瞬间，房门就被轻轻拉开了一条缝。宋轻柔站在门后，身上己经换好了笔挺的警服，只是第二颗纽扣扣错了位置，显得有些慌乱。晨光从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她乌黑的发顶上碎成点点金箔，为她英气的脸庞增添了一丝柔和。

"陈队。"宋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脸颊微微泛红，显然是匆忙间整理仪容。

陈默的目光落在她扣错的纽扣上，却没有点破，只是微微颔首："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宋轻柔连忙点头，侧身让陈默进来，"陈队，您看这个。"她拿起桌上的手机，递到陈默面前，屏幕上是扫描版的当地县志旧档案。

"当地县志记载，九八年土地调整时，蒋家村有十七户因'超额占田'被罚款，"宋轻柔解释道，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您看这里，徐永田父亲的名字在列，罚款事由是'私垦河滩地一亩'。"

陈默接过手机，仔细查看着屏幕上的文字。九八年，又是这个年份。看来，徐永田夫妇的案件，很可能与当年的土地调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将手机还给宋轻柔，沉声道："走，先去吃点东西。"

早点摊就在旅馆楼下，柴油灶"呼呼"地响着，喷出熊熊的火焰。老板是个地道的邳州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吆喝着，端上热气腾腾的早点。粗瓷碗里，稀粥表面浮着一层的油花，几根金黄的油条被掰成段，泡在粥里。盐豆炒鸡蛋散发出浓郁的酱香，混着潮牌饼的麦香，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陈默拿起一块潮牌饼，往里面夹了勺豆瓣酱，动作有些机械。忽然，他想起了母亲生前常说的话："潮牌要配热粥才不噎。"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他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难以下咽。

宋轻柔捧着碗，小口喝着稀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陈默。她看见他下巴上新生的胡茬间凝着一颗水珠，在晨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分不清是窗外的雨雾，还是喝粥时溅上的粥气。这个总是沉稳冷静的男人，此刻却流露出一丝难得的脆弱，让她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两人默默地吃着早点，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柴油灶的轰鸣声，和老板偶尔的吆喝声，在寂静的清晨里回荡。陈默知道，这片刻的宁静只是暴风雨前的预兆。等叶印中他们一到，他们就将踏入那个弥漫着血腥味的村庄，揭开那层笼罩在蒋家村上空的黑暗面纱。而他，必须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