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途情愫

乡村公路的柏油被晒得发软，陈默靠窗坐着，看邳州特有的白杨树在车窗外拉成绿色的幕布。后排座的水果袋里，宋轻柔买的黄杏正散发出甜香，混着副驾驶座上那盒包装精美的中老年奶粉味——半小时前在便利店，她蹲在货架前认真对比钙含量的模样，让他想起母亲生前挑奶粉时的专注。

“老叶他们刚过徐州地界。”陈默划着手机，微信群里叶印中发了张南京长江大桥的照片，配文“小陈同志把握机会，邳州羊肉汤别喝太急”。宋轻柔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防晒袖套滑落半截，露出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那是上次勘察砖窑时被碎石划伤的，如今结的痂正蜕成粉色。

“其实……老叶不该让你跟我回来。”陈默盯着她后视镜里的倒影，姑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我家那边路不好走，而且……”

“陈队，”宋轻柔突然打断他，指尖蹭了蹭方向盘上的汗，“我带的蜂蜜是你妈妈喜欢的槐花蜜，还有那个核桃粉，店员说老年人吃了补脑。”她语速很快，像怕被打断的孩子，车载电台恰好播到《后来》，“你总说过去的事该翻篇，但我觉得……记得才能翻篇。”

车驶过睢宁与邳州的界碑，路两旁的玉米地沙沙作响。陈默想起三个月前在蒋家村猪圈，宋轻柔蹲在粪水边采集样本，头发上沾了猪鬃却浑然不觉；想起她在村部连夜比对账本，台灯把侧脸映得发亮；想起她昨天在高铁站送老叶时，偷偷往他行李箱塞了包胃药——他胃不好的事，从未对人说过。

“前面有家水果店，再买点桃子吧？”宋轻柔打转向灯，车子滑进路边树荫。陈默看着她跳下车的背影，浅蓝色牛仔短裤露出的小腿上，有块月牙形的胎记——和他母亲年轻时的一模一样。便利店门铃“叮”地响了，她抱着袋水回来，鼻尖沁着细汗：“你妈是不是喜欢吃脆桃？我挑的都是硬的。”

车子重新启动时，陈默突然发现仪表盘旁多了个小挂件——用红绳编的平安结，绳尾系着枚铜哨，正是从村会计那里缴获的1998年款。“这是……”

“蒋家村的老人说，铜哨能镇魂。”宋轻柔把空调温度调高两度，“我想着，你总做噩梦，挂车上 maybe 有点用。”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被轮胎碾过石子的声响盖过。

离家还有二十公里，路两旁开始出现邳州特有的石墙院落。陈默看着宋轻柔专注开车的样子，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翘，下意识伸手想去捋，指尖刚碰到发丝又猛地缩回。姑娘似乎察觉到什么，耳根慢慢红了，握方向盘的指节泛白。

“轻柔，”陈默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我……”

“前面就是你家村子了吧？”宋轻柔突然加速，试图掩盖他的话，却在看见村口大槐树时猛地踩了刹车。陈默被安全带勒得晃了下，转头看见她眼里的慌张，像只受惊的鹿。

“宋轻柔。”他深吸一口气，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这段时间……谢谢你。”

姑娘没回头，盯着挡风玻璃上的树影发呆：“陈队别这么说，都是我该做的。”

“不是工作。”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是你让我觉得……过去事过去了，我也该……”他顿了顿，看见宋轻柔握着排挡的手指在发抖，“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子猛地往右偏了半米，轮胎擦着路边的石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宋轻柔慌忙打正方向盘，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水，半天憋出句：“陈队你……你再说一遍？”

陈默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笑了。车窗外，邳州的阳光正透过白杨树的缝隙洒进来，在她发顶碎成金箔，像极了他们第一次在旅馆走廊遇见的那个清晨。远处传来母亲喊他乳名的声音，带着邳州方言特有的软糯，而身边的姑娘，正咬着嘴唇偷偷笑，眼角的泪光在阳光下闪了又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