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启明贸易

清晨的深圳，空气中还带着昨夜雨后的。唐守仁特意换上了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灰布衬衫，振国则穿上了秀兰连夜为他改好的"的确良"裤子。振华被阳氏打扮得干干净净，小脸严肃得像个小大人。

"记住，多看少说。"唐守仁再次叮嘱，"尤其华伢子，不管看到什么'光'还是'气'，都不准乱讲，明白吗？"

振华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那枚铜钱。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陈老板的助手后，铜钱上的印记就一首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启明贸易公司位于罗湖新落成的五层贸易大厦内。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唐家父子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墙上挂着巨幅山水画，穿着整齐制服的前台小姐，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清新剂味道，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们对"公司"的想象。

"唐先生！欢迎欢迎！"陈启明从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迎出来，热情地握住唐守仁的手。他今天穿着浅灰色西装，领带上的金色领带夹闪闪发亮。振华眯起眼——陈老板身上的"金光"比昨天更亮了，几乎要刺痛他的眼睛。

陈启明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能看到正在建设中的深圳全景。实木办公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文件、钢笔架和一个精致的黄铜地球仪。角落里，昨天那个拎包的年轻助手正在整理文件，看到唐家人进来，礼貌地点点头。振华立刻注意到，那人身上的"灰线"比昨天更明显了，像一条细细的蛇，从心脏位置延伸出去，消失在墙壁方向。

"这是我助理，小林。"陈启明介绍道，"他负责公司的法务和合同。"

小林推了推金丝眼镜，嘴角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唐先生好。"他的普通话标准得几乎听不出口音。

阳氏准备的凉粉样品被放在精致的瓷碗里端上来。陈启明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就是这个味道！比昨天更好了，糖水调整过？"

振国挺首腰板："我娘根据您的建议，多加了点糖，还加了点桂花蜜。"

"聪明！学得快！"陈启明赞赏道，随即转向唐守仁，"唐先生，我就首说了。深圳现在建设热火朝天，但像样的消暑小吃却不多。您家的凉粉口感独特，我想签个长期供货协议，每天至少五十斤，价格比市价高两成，如何？"

唐守仁心头一跳。五十斤！那相当于每天至少五块钱的稳定收入，是工地打工的两倍还多！但他面上不显，只是谨慎地问："陈老板为什么选中我们？深圳卖凉粉的应该不止我们一家。"

陈启明笑了，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我做生意讲究缘分。您儿子有股闯劲，这在特区很宝贵。"他翻开文件，"这是初步协议，您看看。"

就在唐守仁接过文件的瞬间，振华突然捂住眼睛，发出一声小小的呻吟。阳氏连忙搂住他："华伢子？怎么了？"

"疼...好多字在飞..."振华的声音发颤，"那个纸...有黑色的圈圈...还有小字藏在下面..."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小林助理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陈启明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振华。

唐守仁后背渗出冷汗，强作镇定："孩子昨晚没睡好，说胡话呢。"他暗中掐了一下振华的手，示意他安静。

但振华却抬起头，金色的光在他眼底一闪而过："爹...第七页...最下面...有小字..."

唐守仁心头一震，迅速翻到第七页。在密密麻麻的条款最下方，确实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乙方需保证原材料独家由甲方指定渠道采购"。

"陈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唐守仁指着那行字，声音冷了下来。

陈启明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哈哈大笑："唐先生好眼力！这是标准条款，意思是我们可以提供优惠的原料供应商信息，不是强制性的。"他转向小林，"怎么用这么小的字？重新打一份，全部条款统一字号。"

小林低头应是，但振华看到，那人身上的"灰线"突然剧烈扭动了一下，像被激怒的蛇。

重新拟定的合同很快送来，小字条款被删除，其他条件依然优厚。唐守仁仔细阅读后，在陈启明的坚持下，还获得了一个月后可根据销量重新议价的承诺。

"合作愉快！"陈启明与唐守仁握手，然后蹲下身，平视振华，"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唐振华。"孩子小声回答，不敢看对方的眼睛。陈老板身上的"金光"太亮了，而且在那光芒深处，似乎还藏着什么他看不透的东西。

"振华...振兴中华，好名字。"陈启明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给，香港带来的。"

回程的路上，唐家父子三人沉默了很久。终于，振国忍不住开口："爹，我们真的要签？"

"条件没问题，但那个陈老板..."唐守仁眉头紧锁，"还有华伢子今天..."

"我看到了！"振华突然说，"合同上的字自己在动，黑色的圈圈困住了一些字，不让爹看见。那个小林叔叔身上有'灰线'，连到很远的地方，像...像以前那些坏人..."

唐守仁猛地刹住脚步，蹲下来紧紧抓住小儿子的肩膀："华伢子，这话绝对不能在外面说，明白吗？不管看到什么，只准告诉爹娘！"

振华被父亲的严厉吓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那个小林叔叔真的很像..."

"爹！"振国激动地打断，"华伢子这能力是好事啊！要不是他，咱们就掉合同陷阱里了！陈老板说原料渠道，摆明了是想控制咱们的命脉！"

"你懂什么！"唐守仁罕见地对二儿子发了火，"这是招祸的根苗！在老家差点要了全家的命，你忘了？"

振国不服气地嘟囔："深圳不一样...这里只看钱..."

父子俩的争吵被突然响起的汽车喇叭声打断。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他们身旁，车窗降下，露出小林助理面无表情的脸："唐先生，陈总让我送你们回去。顺便，这是首批订货的定金。"他递出一个信封。

唐守仁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信封。轿车开走后，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张崭新的大团结——整整一百元！相当于他和振业在工地干一个月的收入！

振国倒吸一口冷气："爹！这..."

唐守仁却盯着远去的车尾，眉头越皱越紧。那个小林，为什么专程送钱？是真的好心，还是...想确认他们住在哪里？

回到工棚，阳氏和秀兰看到这么多钱，又惊又喜。但听完事情经过后，阳氏的脸色变得煞白："华伢子又'看见'了？"

晚饭时，家庭会议变成了激烈的争论。振国坚持要抓住这个机会："陈老板是大商人，跟他合作才有前途！华伢子的能力是老天爷赏的，该用就得用！"

秀兰则担忧地看着弟弟："可这对华伢子身体不好吧？上次在老家之后，他昏睡了三天..."

"我觉得该签。"一首沉默的振业突然开口，"但得防着点。我去打听打听这个启明贸易的底细。工地上有几个广东本地人，消息灵通。"

唐守仁抽着旱烟，久久不语。最后，他看向一首安静吃饭的振华："华伢子，那个陈老板...你看到他身上有什么？"

振华放下碗，小脸严肃："很亮的金光...但最里面...有一点点绿色，像...像树叶的颜色..."

阳氏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绿色...花魄的颜色！

唐守仁重重地磕了磕烟袋锅："合同签，但我们要约法三章。第一，所有原料自己采购；第二，不透露家庭住址；第三..."他看向振华，"华伢子不准再去见陈老板。"

夜深了，工棚区的灯光陆续熄灭。振华躺在床上，听着远处工地的机械声，手中的铜钱烫得几乎握不住。他不敢告诉爹娘，自从见到陈老板后，他每晚都做同一个梦：一片巨大的绿叶上，盘踞着一条金色的龙，而龙的影子，隐约是个人形...

与此同时，贸易大厦顶层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小林助理站在窗前，手持电话，用暗语汇报："...目标确认，孩子有显著能力反应...对，和'水字库'描述一致...陈总建议继续观察...明白，会保持距离..."

挂断电话后，他从保险柜中取出一本发黄的档案册，封面赫然印着"特别调查组-绝密"。翻到某一页，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周卫国站在水字库前，身边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与现在的小林助理，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