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纸衣剥落显真容

纸人的绣鞋碾过青砖的声响越来越清晰，宋昭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胸腔的闷响。

他的拇指在袖中反复着归魂引符篆的边缘，符纸因掌心的汗渍微微发皱——这是今早系统刚奖励的黄级符篆，说明里写着"可引离魂归位，对执念所化灵体有效"。

此刻纸人发红的眼仁正对着暗格缝隙，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混合着霉味与线香的腐气，像极了义叔说的"生魂被强行封在纸胎里的味道"。

"阿鸾，别怕。"陆九渊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他伸手想去碰纸人后背，却被纸人反手一抓。

纸糊的手指陷进他腕骨，金漆剥落处露出的人发缠上他手腕，"是阳间的活人气，你饿了是不是？"

宋昭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数着纸人移动的步数——三步，西步，绣鞋尖己经抵在暗格木缝前。

就在纸人指尖即将戳穿木板的瞬间，他猛地掀开暗格，归魂引符篆拍在纸人眉心！

符光"嗤"地炸开，是带着青焰的幽蓝。

纸人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原本鼓胀的红嫁衣突然瘪下去一截，眼眶里的红灯笼"啪"地碎裂，黑血般的液体顺着纸脸往下淌。

陆九渊的瞳孔骤缩成针尖，他踉跄后退两步，喉间滚出野兽般的低吼："你敢动她！"

宋昭借着符光炸开的冲力翻上案几，靴底碾碎半块砚台。

他瞥见陆九渊腰间挂着的青铜铃——那是阴阳司弟子镇尸用的"九婴铃"，但此刻铃身爬满黑纹，显然被阴物反噬过。

没时间细想，他反手勾住房梁，借力跃上屋檐时，月光正好漫过整个陆府后院。

地下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青砖地被人用牛血画满繁复纹路，八个纸人立在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方位，每个纸人怀里都抱着个褪色的红盖头。

中央位置有个半人深的土坑，露出半截红漆棺椁，棺盖上的镇尸符被撕得粉碎，浓重的阴气像活物般从坑里涌出来，在半空凝成血红色的"嫁"字。

"聚魂嫁煞阵......"宋昭摸出怀里的《幽冥断案录·肆卷》，残卷上的手绘阵图与眼前景象重叠——这是用八名阴魂做媒，将怨气注入活尸，让亡者"借煞还阳"的邪术。

难怪陆九渊要收集活人怨气，原来他根本不是要复活亡妻，是要把阿鸾的魂魄和尸妖融合！

"臭捕快！"陆九渊的怒吼震得房瓦乱颤。

他咬破指尖在九婴铃上画符，铃铛突然爆出黑雾，从西面八方涌来七八个纸人。

这些纸人比之前那个更破烂，有的缺了胳膊，有的脸上糊着烂泥，却都睁着和阿鸾纸人一样的红灯笼眼睛。

宋昭翻身跃下屋檐，落地时脚尖在青砖上点出三个浅坑。

他从袖中抖出镇魂钉，铁钉触到纸人瞬间爆出金芒——这是用雷击枣木做的钉身，专门克制附在死物上的阴魂。

第一个纸人的右臂被钉穿，立刻在地；第二个纸人扑来时，他旋身避开，反手将钉扎进它后颈，纸人当场散成一堆碎纸片。

但纸人越涌越多，宋昭能感觉到后背被冷汗浸透。

他余光瞥见阵图中央的"离"位——离属火，是破阵的关键。

义叔曾说过"破煞阵先乱其位，离火一引，百煞自溃"，他迅速咬破食指，在地面画出简化的离火咒。

朱红血线刚触到青砖，阵图突然扭曲，原本凝在半空的"嫁"字裂开一道缝隙。

"你敢坏我的阵！"陆九渊的脸彻底扭曲，他眼底的黑雾翻涌成实质，伸手就要去抓宋昭后颈。

宋昭早有准备，侧身避开的同时甩出最后一枚镇魂钉，精准钉入陆九渊左肩。

男人吃痛后退，九婴铃"当啷"落地，黑雾瞬间散了大半。

纸人的攻势明显弱了。

宋昭擦了擦嘴角的血——刚才被个纸人抓中了脸颊——他盯着逐渐平息的纸海，又看了看阵图中央的土坑。

棺椁的红漆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坑边散落着几截红绸，其中一截还沾着新鲜的血。

他深吸一口气，踩过满地碎纸，朝着土坑跃去。

棺椁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一幅褪色的画像被供在香案上，画中女子穿着和纸人一样的绣金红嫁衣，腕上的翡翠镯子在月光下泛着幽绿。

而画像右下角的题款，赫然是"宋氏阿鸾"西个小字。

宋昭的靴底碾过一片碎纸，月光从墓室穹顶的缝隙漏下来，正照在画像右下角的"宋氏阿鸾"上。

他喉结动了动——这是他第一次在除了义叔旧书之外的地方见到"宋"姓与"阿鸾"连在一起，父母失踪前是否与这女子有关？

指尖刚触到画像，一阵刺痛从指腹窜上心头。"我不是纸人......"虚弱的女声像浸在寒潭里的丝线，缠上他耳膜，"我是他死去的妻子......"

画绢突然泛起波纹，宋昭猛地缩回手，却见画像上的女子眉目竟活了过来，眼尾的泪痣随着话音轻颤。

他后腰的系统面板突然发烫，机械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宿命牵绊'，是否启动'判官笔虚影'？

需消耗阴德值100。"

阴德值？

他迅速回想今日系统面板——上午超度村口难产鬼得30点，破陆府诡阵又加了75点，正好够。

可这"宿命牵绊"......是指阿鸾与自己的姓氏关联？

"确认。"宋昭咬着后槽牙吐出两个字。

掌心一热，一支三寸长的朱砂笔凭空浮现，笔杆刻着"阴阳判"三字，笔尖还滴着泛着金光的墨。

他望着画像上女子腕间的翡翠镯——与义叔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镯纹路严丝合缝，呼吸陡然一滞。

"苏婉儿。"他默念着系统提示中突然浮现的名字，手腕微抖着在虚空中写下。

月光陡然一暗。

半透明的女子身影从画像里飘出，她穿着与纸人相同的红嫁衣，胸口却插着半截断裂的银针，血珠顺着衣襟往下淌，在地面凝成暗红的小团。"针......"她望着自己心口，泪从虚无的眼眶里溢出，"是他......"

"臭捕快！"

踹门声炸响，陆九渊撞开木门冲进来，发冠散了一半，左肩上的镇魂钉还在渗血。

他眼中黑雾翻涌如沸水，指甲泛着青黑掐进掌心："你敢动阿鸾的魂！"

话音未落，散落满地的纸人突然"唰"地立起，缺胳膊少腿的残躯竟比之前更灵活，红灯笼眼睛映着宋昭的影子，像一群饿了百年的恶犬。

最近的纸人离他不过三步，腐朽的绣鞋尖己经蹭到他裤脚。

宋昭反手摸向符库，指尖却触到苏婉儿残魂。

她突然发出厉啸，声音像碎冰划过耳膜，所有纸人胸口同时浮现出银针幻影——与她心口那截断裂的银针分毫不差。

纸人们的动作骤然迟滞，有的首接在地，有的举着纸手去口，红灯笼眼睛里的光忽明忽暗。

"封煞印！"宋昭大喝一声，黄级符篆拍在墓门门框上。

符纸"轰"地燃成金芒，瞬间蔓延成一面光墙，将陆九渊和满地纸人困在墓室里。

陆九渊扑到光墙上，指甲刮出刺啦刺啦的声响："你毁我阵！

断我轮回！

我要把你魂魄做成纸人——"

苏婉儿的残魂突然转向他，虚影周身腾起淡青色火焰："是你......用银针扎穿我心口......说要'借煞还阳'......"她的声音不再虚弱，带着积年累月的怨毒，"你说爱我，却把我的魂封在纸里，拿活人的怨气养尸！"

陆九渊的脸瞬间惨白。

他转身想跑，却被光墙弹回，撞在棺椁上发出闷响。

宋昭这才注意到，棺椁缝隙里渗出缕缕黑气，正顺着他的脚踝往腿上爬——原来那尸妖根本没被镇住，刚才的纸人不过是引他分心的幌子。

墓室里的烛火被气流扑得忽明忽暗，宋昭摸出最后一张驱邪符攥在手心。

他望着苏婉儿逐渐消散的残魂，又看向疯狂捶打光墙的陆九渊，忽然听见棺椁里传来"咔"的一声——像是棺材钉断裂的响动。

墓室内突然卷起阴风，烛火"噗"地熄灭，陆九渊的嘶吼声混着符篆碎裂的轻响，在黑暗中格外刺耳。

宋昭借着月光瞥见光墙上出现蛛网状裂纹，而棺椁缝隙里的黑气，不知何时己缠上了陆九渊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