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戈尔

冰冷的拖拽感摩擦着礼南在破布外的皮肤，火辣辣的疼。

污水的腥臭和铁锈的金属味，还有肩膀上乌鸦梳理羽毛时带起若有似无的死亡气息混合在一起，冲击着他昏沉的意识。

“锈痂”隔离区……听起来就像个巨大的生锈伤口，而他正被拖向脓液深处。

两个活体雕像如同执行精密程序的机器，架着礼南穿过越来越阴暗的巷道。

两侧高耸的暗红金属墙壁上，粗大的蒸汽管道如同巨兽的血管，发出沉闷的“噗嗤”声，喷吐出带着硫磺味的白气。

头顶被管道切割的天空彻底消失，只有镶嵌在墙壁高处散发着惨淡黄光的瓦斯灯，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地面。

乌鸦“告死”稳稳地站在礼南湿漉漉的肩膀上，暗金色的眼珠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偶尔发出一声短促的“嘎”，仿佛在警告黑暗中某些蠢蠢欲动的东西。

雕像们对此毫无反应，只是忠实地执行着“收容观察”的指令。

就在他们即将拐入一条更加幽暗、弥漫着浓重铁锈味的小巷时——

礼南心口那道仆告鸦留下的荆棘死亡印记，毫无征兆地剧烈灼痛起来。

“呃！”礼南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

那痛楚并非物理伤害，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与死亡权柄紧密相连的存在，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剧变。

与此同时，落在他肩膀上的乌鸦“告死”也瞬间炸毛。

它不再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而是猛地扬起头颅，暗金色的眼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死死盯向西北方向——遥远的里索亚废墟所在的方向。

它发出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嘶鸣：“嘎啊——！！！”

这声嘶鸣甚至盖过了蒸汽管道的噪音，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

架着礼南的活体雕像动作猛地一顿，红色玻璃眼珠里的数据流疯狂闪烁，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能量波动和乌鸦的异常反应干扰了程序。

【警告！】

【检测到高浓度‘死亡’神性剧烈波动】

【源头：里索亚核心】

【波动模式：神性重组/权柄更迭】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礼南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感。

这里呈现的景象比外界的“凝固琥珀”更加诡异。

没有彻底的毁灭，也没有新生。

空间呈现出一种粘稠的胶质状态。

己经失去活性的血肉残骸如同融化的蜡像，与崩解的苍白火焰碎片和暗红的死亡能量流以及破碎的秩序锁链残骸，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强行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片缓慢蠕动的“沼泽”。

在这片死亡与秩序，疯狂与残留生机交织的混沌核心，正发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无数细小的的“虫子”，正从那些凝固的、表情扭曲的“活人蜡像”七窍中、从崩碎的血隙里、甚至从那些凝固在半空的暗红能量流中，如同潮水般涌出。

它们细小如尘埃，却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白色光雾，发出窸窸窣窣的啃噬声，贪婪地吞噬着这片混沌中残存的一切能量——圣光残留的秩序、死亡逸散的神性、神孽崩解的混沌之力……

而在光雾的中心，一个身影静静悬浮。

伊尔。

他身上的黑色审判官大衣早己在神孽心脏爆炸时化为飞灰，此刻仅被一层薄薄的、如同液态水银般流淌的苍白火焰覆盖。

火焰之下，他赤裸的身躯呈现出非人的完美与冰冷，皮肤下银色的纹路剧烈闪烁，仿佛承载着过载的信息流。

他那双冰冷的金色竖瞳，此刻正以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凝视着下方那片疯狂吞噬的虫群。

他的右手微微抬起。

缠绕在他手腕上的那根几乎看不见的，属于礼南的暗红细线，此刻正被无数冰冷的秩序之线死死压制，光芒黯淡到了极点。

然而，正是这微弱联系的另一端——礼南身上仆告鸦的死亡印记，此刻传来的剧烈灼痛与权柄动荡感，为伊尔提供了最精确的坐标引导。

“样本G-07，活性确认……链接强度提升……反向指令注入……”

伊尔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混沌中响起，毫无情感波动，如同宣读实验报告。

随着他的意志驱动，那些疯狂吞噬的白色光雾虫群，动作猛地一滞。

紧接着，它们吞噬的方向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它们不再是无序地吞噬能量，而是开始有目的地将吞噬混合了圣光秩序、死亡神性以及混沌能量的“养料”，朝着虫群中心的一个点疯狂灌注。

那个点，原本空无一物。

但随着海量混杂能量的疯狂注入，一点微弱却极其顽强，带着独特麦芽糖甜香的气息，开始从虚无中弥漫开来。

这气息古老、蛮荒，带着一种与当前世界格格不入的“初生”感。

正是暴君戈尔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