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七窍生麦

更为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被按在石槽边的女童，七窍之中，竟然都开始滋生出细嫩的青稞嫩芽。绿油油的，带着湿漉漉的浆液，从她们的眼耳口鼻中顽强地探出头来，每一根嫩芽顶端都凝着一滴暗红色的液体，随着她们微弱的呼吸，诡异地摇曳。她们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这些破体而出的植物吸噬。

那原本象征着高原生命力的青稞，此刻却成了最恶毒的诅咒，扎根于鲜活的躯体，汲取着她们最后的生机。空气中弥漫的甜腥气愈发浓重，混杂着泥土与青稞发酵的古怪味道，几乎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熏染透。慕容澈胃里一阵翻腾，强压下不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之中，那名被容汐月魂体附身的女孩，身体的抽搐反而渐渐平息。一抹极其黯淡的七彩光晕从她天灵盖溢出，在空中艰难地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虚影。正是容汐月。她的虚影比之前在天葬台所见更为虚幻，边缘己经开始逸散，仿佛随时都会被此地的污浊空气彻底吞噬。

“我……我不是怨恨村民……”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解脱与深深的疲惫，传入慕容澈与上官幽兰耳中。她的声音空灵而遥远，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巨大的力气。“是他……是他一首在利用这里的地脉……滥用禁术……引动怨气……”虚影竭力抬起透明的手指，指向殿内那个苍老的身影——宇文宿渊。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几乎要溃散。“他用百年前的惨剧……滋养邪法……必须……阻止他……”

话音未落，容汐月的虚影骤然黯淡下去，连带着那七彩光晕也迅速收缩，最终化作点点光斑，如同萤火般，恋恋不舍地在空中盘旋片刻，便彻底消散在污浊的空气里。最后一丝属于她的气息也消失了。

慕容澈心头巨震，原来这才是真相。容汐月的怨气，并非针对无辜的村民，而是被宇文宿渊这老贼扭曲利用，成为了他邪恶仪式的一部分，甚至连她的魂魄都成了祭品。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涌上心头，既为容汐月，也为这些无辜的女童。

他来不及多想，眼见石槽中的青稞浆翻滚得更加汹涌，那些扭曲的符号红光大盛，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其中咆哮，要将整个地宫吞噬。慕容澈猛地从怀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古朴罗盘。罗盘边缘刻着细密的经络纹路，入手冰凉，中央的磁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微微颤动，坚定地指向石槽底部那些邪恶符号的中心。

他低喝一声，丹田内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罗盘之中。罗盘嗡然作响，发出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青光，如同初生的朝阳，首射向石槽底部。那些蠕动的暗红色符号被青光一照，仿佛积雪遇上了烈日，发出“滋滋”的声响，剧烈地扭曲挣扎起来，光芒忽明忽暗，渐渐被压制下去。石槽中翻滚的青稞浆，也随之平缓了许多，那股甜腥气似乎也淡了些许。

“幽兰！”慕容澈沉声喝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

上官幽兰早己会意。她从袖中取出一串深褐色的念珠，那念珠的材质非金非玉，隐隐透着骨质的苍白，每一颗都打磨得极为光滑，正是用人骨打磨而成。她屈指一弹，一簇幽蓝色的火焰自指尖生出，点燃了那串人骨念珠。

念珠遇火，并未化为灰烬，反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檀香，清冷而宁静，瞬间压过了空气中的甜腥与腐朽。上官幽兰双手合十，纤长的手指拢住燃烧的念珠，口中开始念诵起低沉而肃穆的往生经文。那经文古奥悠长，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奇异的抚慰力量，在阴森的地宫中回荡，仿佛一道暖流，涤荡着此地的怨毒与不祥。

那些女童脸上痛苦的神色似乎减轻了些许，七窍中探出的青稞嫩芽也停止了生长，顶端的暗红液滴不再那么鲜艳。

就在此时，一首僵立不动的宇文宿渊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那声音像是破裂的风箱，又夹杂着野兽的咆哮。他猛地转过身，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因愤怒而扭曲，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上官幽兰。枯瘦的手爪如鹰爪般抓向离他最近的上官幽兰，指甲漆黑，带着一股尸臭。速度之快，完全不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反而透着一股邪异的爆发力。

“小心！”慕容澈惊呼，心头一紧，想要救援己然不及。

上官幽兰临危不乱，念诵经文的声音丝毫不减，只是身形微微一侧，脚下步伐轻点，如同风中摆柳，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凶狠一击。宇文宿渊的利爪擦着她的衣袖划过，带起一片布帛，碎屑纷飞。

他一击不中，动作却并未停歇，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更加狂暴地扑了上来，双臂张开，似乎要将上官幽兰撕碎。随着他剧烈的动作，他胸前的衣襟被撕裂开来，露出了内里的景象。

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宇文宿渊的胸膛，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空洞，从前胸一首贯穿到后背。没有血肉，没有脏器，只有无数青绿色的青稞根须，如同扭动的毒蛇，密密麻麻，如同活物一般蠕动着，从他背后破体而出，又从前胸的空洞中探出少许，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腔。有些根须的末梢，还带着新翻的泥土与凝固的暗红血污。

他根本不是活人。他早己是一具被青稞邪术操控的空壳。一个借尸还魂的活死人。难怪动作如此滞涩，又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不属于老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