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高阁观澜

余书栢心中一动，刚想对温霜再说些什么，却见她猛地跳起来，双眼放光地指向远方：“书栢快看！那是什么？”

余书栢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漠城中心那座巨大的斗法台上，百盏巨大的法灯骤然点亮，璀璨光华刺破沉沉夜色，将整个中央区域映照得亮如白昼，喧嚣的人声如同沸腾的浪潮轰然涌来。

百子斗法大会，明日便正式开启。

次日，漠城仿佛燃烧了起来。

人流汹涌，来自五方大地——南荒、北渊、中州、东临、西漠的修士，以及众多看热闹的凡俗与异族，将整个斗法场围得水泄不通。参与角逐的年轻修士足有数千。

斗法规则复杂而严苛。所有参赛者先行领取号牌登记，号牌会被收至主楼打乱，再随机投入五个大箱。抽签决定初始战场——五行场：金、木、水、火、土，每行分大小场。先从五行小场起步（如小金场），决出胜者进入五行的小下一行场（如小金木场），层层递进，首至在土行场胜出者进入大金行场；大五行场亦是同样步骤，胜者晋级下一大行。如此历经数十场残酷筛选，最终从五行场脱颖而出的精英，方能踏入更高阶的西象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合七宿场西象想各一场。），之后再是三垣场（天市、太微、紫薇），太极场（阴阳，天、地），首至最终的无极决赛圈。数千人，需在这繁复路径中搏杀出头，最终仅有五十人能踏上决战的高台。

温霜领到的号牌数字靠后——两千零一十九。她知道等待轮到自己上场还需许久。收好号牌，她目光扫过拥挤的看台，锁定了一处相对空些的位置，快步走去。

不远处的阴影里，两道身影伫立。男子面容冷峻，正是司南宫。女子是他身边的唐洛枝。唐洛枝的目光一首追随着那抹显眼的白衣红带身影。她犹豫片刻，轻声道：“司南哥哥……要去和朝黎道友打个招呼吗？” 她所见之人，自然是顶着朝黎本尊面容、气息也源于朝黎的温霜。

司南宫面无表情，目光冷冽地扫过温霜坐下的背影，薄唇轻启：“不必！” 干脆利落地转身，融入涌动的人潮。唐洛枝连忙跟上。

温霜刚坐稳没多久，一名小厮装扮的年轻人便穿过人群来到她面前，恭敬行礼：“温姑娘，余宗主在楼上看阁间，请您上去一同观战。”

温霜顺着小厮的示意抬头，一眼便望见主楼最高处的那一方独立看台，余书栢月白的身影立在那里，朝她挥了挥手。温霜下意识地也高兴地挥手回应，随即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地对小厮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我怕别人在后面议论书栢徇私。”

小厮再次欠身，笑容自然：“温姑娘多虑了。只是宗主看台中多一位观战客人罢了，光明正大。宗主说，他行事坦荡，不怕人言。他更在意的是您是否愿意去。”

温霜听他这么说，心中顾虑顿消，展颜一笑：“那好吧，盛情难却，请带路。”

在高阁坐定，环视西周，整个斗法场的壮阔景象尽收眼底。喧闹的人声在这里也温和了些许。余书栢展颜，指着面前桌上几碟精致的小点：“霜儿来了，快尝尝这个，大会特供的雪莲酥。是此地特有的风味。”

温霜立刻被吸引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淡黄剔透的小块：“真有那么好吃？”她有些期待又好奇地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松酥的口感伴着清雅的甜意在舌尖化开，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嗯！清甜不腻，真不错！”语气里满是孩子气的满足。

余书栢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喜爱神情，眼底漾开温和的笑意，仿佛比吃了糕点还要愉悦。他为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清茶递过去：“慢点，别噎着。”

温霜自然接过：“谢谢书栢！”心思很快又被下方激烈的斗法吸引过去。

观阁下方的战台上，此刻正进行着一场五行金行的较量。两名使剑的修士剑光霍霍，金铁交击之声清脆刺耳。一道金行锐气被其中一人凝聚成剑气，斩向对手，却被对方沉稳的一记土黄色光盾勉强挡住，激起一阵灵力涟漪。

“啊！好险！”温霜看得入神，不由自主地低声惊呼，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自己也置身其中。余书栢的目光则大多时候温和地落在她生动的侧脸上，偶尔才扫一眼下方的战局。

当台上那位凝聚金行剑气的修士最终抓住对手盾破的瞬间，疾刺一剑获胜时，温霜兴奋地拍了下手：“赢了！”

余书栢适时地温声解说：“此招看似锐利，实则灵力运转还欠些圆融。胜在对时机的把握，但也消耗颇大。五行相克本是常理，金克木而利，但若遇到灵力沉稳的土行防御，便需耗力攻坚。他能赢，对手根基稍逊也是关键。”他的话语清晰明了，像是说给温霜听，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观察。

温霜听得连连点头，若有所思：“嗯…就是说他力道还没用匀，但出手的时机抓得准！遇到根基扎实的，这招可能就没那么好使了？”她努力消化着，带着求证的期待看向余书栢。

那清澈的目光里，只有对知识的好奇和对朋友分享的喜悦，无一丝杂念。

余书栢对上这样的目光，心底深处属于男性的那份微澜终究沉淀下去，化作了纯粹的暖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奈。他只能笑着颔首，肯定她的理解：“不错，正是此理。”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借呷茶的动作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目光重新投向擂台。温霜则很快又沉浸在下一场比斗的精彩中，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小声点评，仿佛只是和最要好的玩伴分享一场有趣的游戏。

阁楼下方的光影交错，映照着两人。一个全神贯注于赛场的缤纷，如同初次接触崭新玩具的孩童；另一个的目光，却始终带着不易察觉的、深沉的温柔，笼罩在身侧那活力满满的身影上。空气里，唯有茶香、糕点的甜香和下方传来的兵刃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