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章 心潮暗涌

篝火噼啪爆开一粒火星，溅落在死寂的空气中，如同投入凝固冰湖的石子。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告白余音，如同无形的寒冰锁链，死死缠绕着篝火旁的三寸之地。

就在这极度凝滞的时刻，处理完警戒的余书栢缓步走回篝火圈。他的脚步刚迈入火光边缘，便立刻察觉到了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篝火的光芒诡异地扭曲着，照亮了温霜脸上僵硬的震惊，映出那位玄衣男子覆盖在胸口、剧烈颤抖的手掌，以及那双透过冰冷面具注视温霜、如同熔穿一切的绝望与孤注一掷的眼眸。

余书栢唇齿轻启一道温润平和的嗓音如同破冰的暖流，轻轻拂过：

“霜儿，”余书栢缓步踏入火光笼罩的范围，脸上带着惯常的、略带无奈的笑意，目光在僵硬的温霜和全身绷紧如拉满弓弦的司南也之间扫过，“可是又调皮，惹得赵兄不快了？”他语气轻松，如同在安抚两个闹别扭的孩子，自然地走到篝火旁，撩起衣袍下摆，盘膝坐下。

这温和的介入如同投入冰湖的暖石，瞬间打破了那令人心胆俱颤的凝滞。

温霜如同被惊醒般猛地回神！她几乎是立刻调动起全身的力气，将脸上那凝固的震惊和内心翻江倒海的惊涛强行压下，换上一副她最擅长的、带着点娇憨与无辜的灿烂笑容，扭头看向余书栢，声音清脆得像山涧清泉，试图冲刷掉刚才那沉重到令人心碎的回响：

“哎呀！书栢你回来啦！”她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仿佛刚才只是听了一个特别感人的故事，“我就是好奇嘛！随口问问赵也，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谁知道……”她眼波流转，带着三分促狭七分惊叹，刻意地瞥了一眼旁边重新垂下头、气息重新归于死寂的司南也，“谁知道赵也对他心爱之人……竟是这般深情！简首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呐！”

（这句话，是对余书栢说的，是对赵也说的，更是对她自己、对那个深藏在记忆冰层下的“朝黎”说的！）

（司南也……他如此真挚、如此刻骨、甚至带着绝望卑微的爱意……朝黎啊朝黎，你们相识纠缠了那么久，难道……你真的从未察觉？还是……你早己察觉，却因为恐惧、因为习惯性的冰封，而选择视而不见？）

心念电转间，属于朝黎的记忆碎片如同被飓风卷起的冰屑，在她识海中疯狂冲撞！

她清晰地“看”到——

* 洪荒境中，他背着她翻山越岭，寻灵泉治疗她满身伤。

* 空戎村炙热的篝火晚会他看似随意的遮挡和灵力输入以及离别时红绸为契的保证。

* 星月楼顶，他借着“醉意”蛮横地将她圈入怀中，滚烫的呼吸喷在颈侧，手臂沉重如铁锁，可那压抑在喉间的、近乎绝望的喘息和抵在她肩颈处微微颤抖的下颌……那份被强行压抑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占有欲和患得患失……

*第二次远离他时他追上来疯狂的，失去理智的偏执挽留……

* 更早……在她来到这里的第二十九天，定睛看清他时带着悸动却死压在的心首呼的远离！

（不……不是不明白！）

（朝黎那颗被冰封的心，在每一次他靠近时，明明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凶猛、都要滚烫！）

（她只是在害怕！害怕这汹涌陌生的情感会冲垮她赖以生存的理智堤坝！害怕一旦放任自己沉溺，最终会再次坠入那万劫不复的绝望深渊！所以她习惯性地竖起冰墙，用冷漠和疏离将自己层层包裹，一一曲解他的爱意，只有这样她才会心安理得的生活这才能不被捆绑！，所以将那份悸动死死压制在灵魂最深处！自己骗自己，但可笑的是她做到了！）

（而如今……她将我分离出来……让我去体验世间……难道……难道不正是因为她自己无法面对、无法承受，却又渴望……渴望被这样……不顾一切地爱着吗？！）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心底炸开！

（那……我……我是不是……可以……替她……爱他？！不！我本也是朝黎！）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浑身一颤！指尖瞬间冰凉！

余书栢并未察觉温霜眼底深处那翻涌的惊涛骇浪，只当她是少女心性被赵也的深情告白所触动。他温和地笑了笑，目光带着长辈般的包容看向温霜，语气轻松地调侃道：“霜儿真是个糊涂鬼。赵兄若非用情至深、情根深种，那霸道绝伦的情丝万缠蛊，又怎会甘心寄居其心，以他情念为食？”

温霜立刻顺着他的话，用力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仿佛要将刚才所有的沉重都驱散：“对喔！是我着相了！光顾着感动了，忘了这茬！”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可爱模样。

司南也（赵也）依旧保持着垂首盘坐的姿态，衣袍在火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沉寂的氛围里。他放在膝上的双手，指节因刚才的极度用力而残留着细微的颤抖，此刻正被他强行压制下去。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面具下缘投下两弯深重的阴影，如同两片小小的、凝固的墨羽。

他没有参与谈话，仿佛己经沉入了最深层的调息。然而，他那看似平静无波的身体内部，每一根神经都如同拉紧的弓弦！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余书栢温和的话语，温霜清脆如银铃的笑语……每一个音节，每一个细微的停顿，都如同最清晰的鼓点，重重敲打在他紧绷的心弦之上！

（霜儿……朝黎……）

（无论你此刻是忘却前尘的温霜，还是那个对我竖起冰墙的朝黎……）

（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是天真烂漫，还是冷若冰霜……）

（只要是你……）

（只要是你灵魂深处那一点不灭的真灵之火……）

（便是我司南也此生唯一所钟！唯一所求！唯一……不敢或忘！）

那缕熟悉的、清冽中带着微苦药香的松针气息，在篝火的暖意中无声地弥漫，如同最隐秘的烙印，缠绕着三人之间看不见的丝线。温霜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冰冷的银色面具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心底那个大胆的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再也无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