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归途风雪，仁心永续

篝火在冰窟的角落跳跃着，橘黄色的光芒温暖了冰冷的岩石，也驱散了盘踞在众人心头的死亡阴影。松脂燃烧的噼啪声，雪松根药汤的苦涩香气，以及岳铭那逐渐变得清晰、有力的呼吸声，共同构成了这绝境中最动人的生命乐章。

墨云棠守在岳铭身边，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时刻感知着他脉搏和体温的细微变化。火熊油膏的药力霸道而有效，岳铭身上那些深可见骨、被严寒冻结的伤口边缘，竟真的开始泛出极其微弱的红晕，那是新肉艰难萌发的迹象！雪松根熬制的药汤，如同涓涓暖流，缓慢却坚定地冲刷着他体内淤积的寒毒，唤醒着沉寂的生机。他依旧昏迷，但灰败的脸上己褪去死气，胸膛的起伏带着一种沉睡巨兽般的沉稳力量。

“稳住了……真的稳住了……”林竺握着岳铭粗糙冰冷的大手，泪水无声滑落，这一次是喜极而泣。她看向那个沉默拨弄篝火的老猎人，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感激。

老猎人只是往火堆里添了根松枝，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饱经风霜的脸庞，浑浊的眼中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这大个子，命硬。阎王殿前转了一圈，又让火给煨回来了。”他沙哑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天快亮了，风雪也歇了。等日头再爬高点，寒气退一退，就送你们出去。”

沈屿卿裹着兽皮靠在岩壁边，闭目调息。枯血毒的余悸和元气透支的虚弱感依旧缠绕着她，手臂上的腐蚀伤口在火熊油的包裹下传来阵阵刺痛，但她的精神己恢复了不少。老猎人的话让她睁开眼，清冷的眸子扫过沉睡的岳铭、昏迷的陈楮弈、闭目调息的叶沉，以及疲惫却眼含希望的墨云棠和林竺。她微微颔首：“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敢问尊姓大名？此地……又是何处？”

老猎人摆摆手：“山野猎户，贱名不足挂齿。叫我老驼头就行。这地方啊，是寒渊山脉深处的一条‘鬼眼’裂缝，老头子打猎迷路时发现的，平时就我一个人知道。你们啊，是掉进那断魂峡底下的暗河，被冲进这地缝里了。算你们命大，这暗河九曲十八弯，没淹死没冻死，还冲到了老头子这篝火边。”

“断魂峡底……”叶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己睁开眼，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冰冷，只是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对同伴的关切。他看向老猎人，“外面的路……安全吗？”

老驼头抬眼看了看叶沉，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这后生，杀气重，伤也重。放心，老头子带你们走的路，是山神踩出来的小道，野兽都少。那些穿黑皮、喊打喊杀的，找不到这儿。”他似乎对黑水盟的存在毫不意外，语气里带着对山林的熟悉和对那些“黑皮”的不屑。

天色在篝火的映照下，由深黑转为靛青，冰窟入口处透进微弱的、带着寒意的天光。风雪果然停了，只剩下凛冽的寒风在裂缝外呼啸。

老驼头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时辰差不多了。走吧，趁日头好，暖和点。”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岳铭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了许多。在老驼头的指导下，叶沉和沈屿卿合力，用老驼头提供的坚韧兽皮和藤条，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拖橇。他们将岳铭小心地安置在拖橇上，盖好厚实的狼皮袄。陈远之则被林竺和墨云棠搀扶着，他腿上的坏死虽然被寒髓草精华和火熊油膏遏制了恶化，但依旧无法行走。

老驼头背上他简陋的行囊和猎弓，拄着骨杖，率先钻出冰窟。刺骨的寒风瞬间扑面而来，但比起地底的阴寒，这带着阳光味道的寒冷反而显得清新。眼前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陡峭山坡，怪石嶙峋，积雪深厚。

“跟紧我，踩我的脚印走！”老驼头的声音在寒风中传来，他迈开脚步，在深厚的积雪中踩出一条蜿蜒向上的小路。他的步伐看似缓慢，却异常稳健，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避开雪下的暗坑和松动的岩石。

叶沉和沈屿卿一前一后，拖着沉重的橇板。积雪没过小腿，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叶沉强忍着经脉的刺痛，咬紧牙关，手臂肌肉贲张。沈屿卿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枯血毒虽解，但元气大伤的身体拖拽重物，让她呼吸急促。两人沉默着，唯有粗重的喘息在寒风中交织。

墨云棠和林竺架着陈楮弈跟在后面。林竺体力较弱，好几次差点滑倒，都被墨云棠死死拉住。墨云棠自己的手腕伤口在寒风和用力下隐隐作痛，但她一声不吭，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前面的拖橇和身边的同伴身上。

老驼头如同最老练的向导，在陡峭险峻的山坡上穿行。他时而停下，指着远处某个不起眼的岩石标记；时而侧耳倾听风声，判断路径安全；时而又从怀里掏出一点不知名的肉干，分给众人补充体力。他的存在，如同定海神针，让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在绝境中看到了归途的方向。

不知翻过了几个陡坡，趟过了几道冰溪。当正午的阳光终于穿透稀薄的云层，毫无遮拦地洒落在身上时，他们终于爬上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山脊。

“看！”老驼头停下脚步，指着山脊下方。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一片被冰雪覆盖、但依稀可见炊烟袅袅的山间谷地出现在眼前！谷地边缘，散落着几十座由圆木和厚厚毛毡搭建的房屋，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小路蜿蜒通向谷地中心，几头耐寒的牦牛在圈栏里悠闲地甩着尾巴。这里，就是地图上标记的、靠近寒渊山脉外围的北地小镇——雪驼集！

“到了！前面就是雪驼集！”老驼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希望的光芒，如同这正午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和疲惫！林竺忍不住欢呼起来，泪水再次涌出。沈屿卿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叶沉看着下方的小镇，冰冷的眼神也微微柔和。墨云棠则第一时间俯身检查拖橇上岳正的情况，确认他呼吸依旧平稳，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老人家……”沈屿卿看向老驼头，郑重地躬身行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敢问……”

老驼头摆摆手，打断了沈屿卿的话，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行了，送到这儿，老头子的缘分也就尽了。雪驼集里有药铺，也有懂跌打的大夫，你们快带这大个子去瞧瞧。记住，他的伤，寒气是根，得慢慢拔，急不得。”他指了指岳铭，又看了看陈楮弈的腿，“这后生的腿……怕是废了，但命保住就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墨云棠空空如也的腰间，那串药囊串只剩下光秃秃的链子。“丫头，你心善，有仁术。这江湖路险，药袋子空了，记得再装满。”说完，他不再停留，紧了紧身上的兽皮，拄着骨杖，转身走向另一条通往深山的小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雪林之中，如同一个山林的精灵，悄然出现，又悄然隐去。

众人望着老驼头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感激和敬意。这萍水相逢的援手，如同寒渊中的篝火，不仅温暖了他们的身体，更照亮了绝望中的归途。

“走吧，我们回家。”沈屿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看向山下那安静祥和的小镇，又看了看身边伤痕累累却依然顽强的同伴。

叶沉和沈屿卿重新抬起拖橇。墨云棠和林蝉架起陈楮弈。五人（西人清醒，一人昏迷）沐浴在正午温暖的阳光下，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步，坚定地向着雪驼集，向着希望与安宁，走去。

寒渊的风雪与死亡，被抛在身后。枯血的阴影，似乎随着母株的毁灭而消散。但战斗的伤痕、失去的同伴（黑水盟的爪牙）、以及那场席卷天下的危机是否真正解除？答案，或许就在前方的小镇，也或许在更遥远的未来。至少此刻，他们活着，他们在一起，他们踏上了归途。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血与火的淬炼后，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