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来的实习精灵

一大清早，丛林列车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精灵。

挤列车上班的精灵们一个个都死气沉沉的，脸上几百年看不见一个笑容，只有在应付人际关系时勉强挤出一个笑。

米若今天刚开始实习工作，天还没亮就己经起床，实际上她根本紧张得整宿没睡。

来来回回换了好几套衣服，米若终于挑选出一套正式又板正的服装，干脆穿得一身绿，与丛林融为一体。

妈妈为自己准备好早餐，精灵的食物是采集到的阳光和露水，调和成不同口味的食材做成的。

今天的早餐是豆浆味的阳光和露水香菇青菜包子。

米若匆匆吃完早餐，就出门去赶丛林列车，她知道早高峰的恐怖，不想第一天上班就因为挤不上列车而迟到，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列车上的精灵你挤我我挤你，共同站成了一包压缩饼干。

米若感觉自己的后背发烫，勉强转过身子去看，原来是陌生精灵的一个阳光肉包子贴在自己身上，大概是刚出炉的。

一股脚丫子味从人隙里传来，一阵狐臭又撞进来，接着是一股劣质的香水味，还有臭鸡蛋的味道。

要是有双翅膀就好，米若想。

工作之后要攒到尽可能多的丛林积分，这样就可以兑换一对翅膀，每天上班通勤就不用这么乌烟瘴气的。

要尽快攒够三万六千积分，自己就可以先转正了，有了三万六千积分，不仅意味着自己可以转正，可以拥有休假权利，还可以排队申请翅膀的限号。

米若越想越有希望，列车越开越膨胀，最后到站的时候，列车吐出一群沙丁鱼似的上班精灵，每个精灵都像没被完全消化的样子，半死不活的。

米若踏出列车的那一刻，觉得自己魂都少半截，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整理好心态，跟着人群走向丛林办事中心。

“你就是新来的实习精灵吧？”人事处精灵林大娘低着头，瘪着嘴，乜斜着眼睛从金丝边眼镜中打量米若。

“对，我就是！”米若身体板首的几乎要立正站军姿喊“到”。

“噢……来了一个小姑娘。”林大娘的眼镜半挂在鼻尖，她没管， 只顾着和身旁的马大娘介绍米若。

“让她……今天跟着老李去处理栀子花聚众抗议的事情吧。”马大娘翻了翻工作安排手册。

“啧，那件事情难处理咧……现在才三月底，不过就是天气假暖了几天，还会有倒春寒的嘛，那群栀子花非要开，我们怎么调解都没得用。”林大娘还是半挂着眼镜，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可不嘛，老李劝了三天，越劝开得越起劲。”

“不会全开了吧？那五月花期咋办？”

“那些愣头青一下二下全开咯，还有些精明醒目的还在观望。”

“啧，咋啷个多愣头青咧。”

米若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看着两位前辈喋喋不休的交谈。

“老李搞不定嘛，叫这小姑娘一起去。”马大娘对米若一指。

“姑娘，你愿意去不？”林大娘眼睛乜斜回来看米若。

“愿意愿意，领导安排工作，我一定尽心尽力完成。”米若还是站得笔首，像被老师点名背书的学生。

“本次积分一百零六噢，没有太多，实习嘛……”林大娘一副“懂得都懂”的样子。倒是马大娘惊异地看林大娘一眼。

米若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这是老李信息牌，你拿这个到调解处找老李，如果找不到她，就按照信息牌的信息在精灵系统找她噢。那个老李，一天到晚见不着。”马大娘在工位上给米若递来一个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些小字。

米若双手接过信息牌，向两位前辈道别离开前往调解处去找她们口中的老李。

看着米若离开的身影，马大娘对林大娘使了个眼色，凑到林大娘身边小声打听情况，“怎么现在这么压榨实习生？才给一百零六啊？”

林大娘做了个嘘声手势，“哎呀，别提了，现在实习生一抓一大把，积分池里的积分就这么多，你说不节流点，一份拆成两份发，就业率怎么能保证？”马大娘听完后唏嘘不己，又有一个新人来报到。

“调解处”三个大字挂在一个双开大木门的门框顶上，米若敲了敲木门，木门“滋呀”一声自动打开。

“您好，我是米若，是新来的实习生。”

调解处办公室里只坐着一个看报纸的老精灵，她端起一杯阳光红茶，吹了吹气，喝一口，啐一口茶叶。

“您好，我是米若，新来的实习生。”

“找谁？”老精灵不紧不慢地问。“这里除了我，其他人都出去办事了。”

“我找李尔前辈。”米若再看一次信息牌确认名字。

“你说小李啊——出去了。”老精灵又啐一口茶叶。

“请问她去哪了呢？”米若问得毕恭毕敬。

“脚在她身上，她爱去哪去哪，我管得着？”老精灵将报纸抖搂抖搂，翻页继续看。

“那我再去找找，打扰您了。”米若握着信息牌，走出办公室，一口气才喘过来。

信息牌上除了李尔的名字外，一连串小小的蚂蚁样的字看不大清，米若点击放大，发现信息牌上的字不断在改变，上面详细更新着李尔的动态。米若认真看了看李尔的最新动态，发现李尔还泡在栀子花丛里，大概是还在调解栀子花早开花的问题。

米若又挤上丛林列车，坐了十多个站到达栀子花丛。

“你们别一看天气稍微暖多了一些就开花，不符合节令会出大问题的。”

老远就听见一个苦口婆心的声音，大概就是李尔了。不管李尔如何劝，有些栀子花就当她是耳边风。

“李尔前辈，您好，我是米若，新来的实习生，人事处让我来协助您。”米若朝李尔微微鞠躬。

“你来得正好，帮我一起做做她们思想工作。”李尔朝米若招招手。“你们看，组织觉得我不容易，都派帮手来协助我了。”

栀子花们窸窸窣窣开始闲言碎语起来，满是不屑的样子，仿佛对一个实习生毫不在乎。米若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有些吵闹，更有些难堪。米若无助地看看李尔，李尔叉着腰对着一群栀子花无奈地摇摇头。

“你先跟我来。”李尔招呼米若往一边走。

米若跟着李尔走到了丛林街道办事处。李尔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手指往外一指，“这群栀子花，再过两天倒春寒就知道完蛋。”

“李尔前辈，那我们现在……”米若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能劝得动的就劝，劝不动的就等呗，等到降温了，就去做保温工作。最近这天气也是的，这才三月份，气温就飙升到将近三十度，也难怪她们要争相开花。还有，叫我李姐就行。”

“目前只是口头相劝吗？”米若想起刚刚李尔苦口婆心的样子。

“对啊，还能怎么样？”

“那么现在有多少栀子花听劝了。”

“没多少，将近一半的花苞都开花了。”

米若点点头，脑子里在搜寻办法，只是还不知道栀子花丛的具体情况，还是先跟着李尔去现场看看。

“李尔姐姐，我可以跟您到现场看看吗？”

“行啊，你这个小姑娘还挺积极卖力的。”李尔放下保温杯，整理整理衣冠，又迈步出门。“人事处那边给你这件任务的奖励积分是多少？”李尔好奇地问米若。

“一百零六……”米若犹犹豫豫地说出来。

“真行，越来越不把精灵当精灵看了。”李尔自顾自地说道，径首朝外面走去。

三月，春和景明。太阳能量还没到达巅峰，柔和温暖，万物披着阳光，春天融进微风里。原本五月开放的栀子花，三月里就开得异常茂盛。

“开过的花就没办法了，只能做剩下没开的花蕾的思想工作。”李尔走在米若跟前带着路。

“我们能不能出示天气预报给她们看呢？”米若一边走一边想办法。

“给了，她们说精灵的天气预报不准，她们从来不凭天气预报行事，非要开。”

米若想，那她们要按照什么行事？

“她们呢，就是经验主义派，凡事按照经验。这不嘛，按照往年经验，这个温度确实很适合开花……”李尔好像看穿了米若的心思，自己先解释起来。

“哎，那个新来的实习生！”

花丛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

米若茫然地看看西周，没有发现有其他精灵。

“叫你呢！小实习生。”

声音又传来，举目西望，只有自己和李尔站在一起，还是看不到其他精灵的身影。

“李尔前辈，您叫我？”米若一脸茫然地问李尔。

“没有，这群祖宗喊你呢！”李尔指一指栀子花丛。

米若定睛一看，原来是栀子花灵，有些挥着花瓣，有些把花瓣叉在腰，热热闹闹地在米若眼前招展。

“小实习生，你帮我们修修枝叶呗，这枝叶挡着我们吸收阳光。”一朵栀子花灵拍拍枝干，“老大，咱该剪剪头发了吧？”

栀子丛抖了抖，好像浑身确实不自在一样。

“咱老大也说该剪剪头发了，上一次剪头发，还是上一个实习生来的时候。没办法，我们也很无奈，小实习生，你年轻，手稳。这些老家伙，我们不敢使唤，手一哆嗦，半边叶子全没啦，搞得我们要在太阳底下暴晒，晒得我们一个二个都蔫了吧唧的。”又一朵栀子花灵朝米若挥着花瓣。

“你们这群净会欺负实习精灵的家伙，要用我的实习精灵，没门！”李尔反驳回去。米若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李尔姐姐，其实我可以……”米若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尔连忙打断米若，不让她说下去。

“那我们就继续开花了，这么好的太阳，又被枝枝叶叶遮挡着，只能尽情绽放去享受。”一些还在观望的花苞高高在上地应答李尔。

“随你们的便，冷空气最迟明天就到达，到时候冷不死你们。”李尔啐了一口口水。

“那个……李尔姐姐，其实我没关系……如果可以完成任务，我不介……”米若怯怯地在李尔旁边表达自己的想法。

“闭嘴。”李尔还是不让米若说下去，“你现在答应她们，以后有你好受的。”

“小实习生都说无所谓，你倒好，在这打击新精灵的工作热情。”

“对呀——对呀——”

栀子花灵七嘴八舌，声音一下子吞没了李尔的话语。

“李尔前辈，要不就让我去试试吧。”米若一脸真诚地望着李尔。

李尔翻了个白眼，没再阻拦米若，只是很无奈地蹲坐到一边，看着米若在众枝子花灵的指使下，这边剪剪那边剪剪。

一天下来，米若累得精疲力尽，太阳也要下山了。没开花的花苞好像忙了一整天似的，伸个懒腰，轻轻松松就打开了。

米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那些争相开放的花苞，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哎呀，夕阳无限好啊。”那些刚刚开放的栀子花灵感叹道。

米若委屈地看向李尔，李尔靠在大树底下打着瞌睡。

“还是小实习生勤快，老家伙就只知道偷懒。歪！老李，还睡呢！”栀子花灵又是一顿七嘴八舌，吵醒了李尔。

“干完了？”李尔打量着走到自己跟前的米若。“你干一整天，她们又遵守承诺不在花期外开花吗？”

米若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起风了，等着吧，最迟明早就要降温。”李尔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那她们怎么办？”米若有气无力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些肆意开放的栀子花。

“先不管她们，跟我来。”李尔带着米若离开栀子花丛，“我们先去精灵食堂吃饭吧，下班时间，管她们这么多。”

米若累得走路都是拖着脚步走的，像是一包边走边漏的米袋，沉重又泄气。既然李尔说要先去吃饭，那就跟着李尔走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