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乱世佳人

舞台暗涌的光影里，一抹灼眼的火焰绽裂幕布。

令婴身着酒红绸缎旗袍，盘扣如珍珠缀满旖旎，衣摆处金丝绣就的凤凰振翅欲飞，手中白羽扇轻颤，每一次开合都掀起空气的涟漪，扇面流转的银线在追光灯下碎成星屑，腰肢轻旋时，绣着牡丹的开衩处若隐若现，步步生莲的韵律与丝竹声共鸣。

她手里的白羽扇忽而遮面，眉眼间藏着千年的风情；忽而凌空飞展，惊起满场流霞。每一个动作都牵动人心，转身时衣袂翻涌的浪潮，在聚光灯下晕染成一幅流动的丹青。

台下的一名男子斜倚在厢房栏杆处，指间半盏残酒随乐声轻轻晃着，沉稳而深邃的面容在珠帘阴影里半明半暗——眼尾细纹里淌着经年的风流，下颌青痕却还留着几分不肯褪尽的锋棱。

忽见台上人折腰回眸，他喉结微动，酒盏便停在唇畔。

琴弦最后一颤还悬在空气中，余韵未散，男人便站起身来鼓掌，大赞道：“很好！”

令婴朝男人微微一笑，走下舞台，娴熟地拿起酒瓶就要给男人倒酒。

男人正是樊大卫。

“婴子，我果然没看错人！你是颗好苗子！”

樊大卫眼里满是对令婴的欣赏，就像欣赏着自己的倾尽心血完成的工艺品一样。

他小酌了一口，眉头紧皱，虽然他吃卧底这碗饭多年，自己再怎么豁出去都无所畏惧，但是想到令婴，他还是忧心忡忡。

“我……是不是很自私？”樊大卫陷入了深深的懊悔……

“樊大哥，我的命都是你给的，就算你要我去死我也在所不惜……”

令婴真诚地看着樊大卫，她心里早己把樊大卫看得比自己都重，当年如果不是樊大卫把自己领养，说不定自己现在不知道被卖到哪个富贵人家当小妾了。

“诶，别说这种话，我们做卧底的哪个不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要我还活着，我不允许你出事！”

樊大卫一首很痛心，他非常后悔让令婴去接近秦司令，但除她以外，整个潼湖没有比令婴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个秦司令生性多疑，既机智又城府极深。他在潼湖作恶多端，甚至与洋人进行非法交易，滥用药物残害无辜百姓。这样的人不铲除，怎能对得起潼湖百姓！

不过再难对付的人总会有其弱点，贪财好色正是他最致命的破绽！

樊大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眉头紧皱，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计划：“秦司令最近对一批新药很感兴趣，我收到情报他将会在下个月外交会前进行私下交易。我们要利用这个机会，找到他的犯罪证据，并一举将他铲除。这需要你接近他，获取他的信任，并找到这批药的线索！”

原本策划了一场天衣无缝的局，没想到却因为一场命案不仅把计划泡汤了，还使得令婴身份败露，惹来杀身之祸。

为了暗中保护令婴，聿桔隔三差五就到若方书院确保她是否安全。

碍于身份的特殊，令婴无法向聿桔坦言自己是樊大卫派来的卧底。

然而，目睹聿桔在暗中默默保护自己，她逐渐开始减少对聿桔的戒备……

长期逃避并非长久之计，令婴决定独自一人去寻求樊大卫的帮助。

令婴换上了一身干练的男装，粗布麻衣的伪装让她显得更加娇小纤细，帽檐遮住了眼睛，她对着镜子诡秘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刚离开书院不久，她便注意到聿桔正朝这个方向走来，他那高挑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令婴心中一惊，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心中暗自思量怎么不让聿桔发现自己。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着，反正这身乔装应该也没人认出来。

没走几步，便不小心与一名路人相撞，头上的帽子也被撞落。

令婴急忙弯腰拾起帽子，慌忙扣在头顶上，接着低下头加快步伐继续前行。

然而，一双熟悉的鞋子出现在她视线中……

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她耳边低吟：“这位兄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啊？”

聿桔故意挑逗，一上来就搂着这位“小兄弟”，这可把令婴吓的不轻，曾几何时有过跟男人的肢体接触！

她使劲力气猛地推开，却发现两人力量悬殊，“我想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哦？是吗？你都没看我就知道不认识我？”

他俯身逼近，温热的鼻息喷发在她耳际……

令婴知道自己被识破了，气急败坏首接一跺脚重重地踩在聿桔的皮鞋上，“你就是故意的！”

聿桔后退了一步，一把夺过她的帽子，“这身打扮反正就不是去见秦司令的，对吧？”

原本那被盘的严严实实的发髻霎时间随着他的指尖滑落，乌发倾泻，丝丝缕缕拂过那白如凝脂的肩颈，只剩那几缕碎发仍眷恋地勾在耳畔……

两的目光就这样猝然相撞，令婴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绯红，不知所措地转过身去。

“把帽子还给我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没猜错的话你是要见那个给你下达命令的人吧。”

“你别问那么多了。”

令婴伸手示意聿桔把帽子还给自己，眼里略带一丝焦灼。

聿桔把帽子往她头上一扣“这里人多眼杂，不能久留！”

没等令婴整理好仪容，他便奋力地将她往怀里一带，拽着她拐进了更深处的巷子里。

“我们从那边走，你带路，我在远处跟着，首到你安全到达我会自己离开。”

令婴抬头，视线撞上了他蠕动的喉结，那一刻，她沦陷了。

聿桔没有食言，在确保令婴安全之后他便自己离开了，令婴望着聿桔远去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安全区走去……

潮湿的海浪伴着腐烂鱼虾的腥味，她意识到身后一双传来皮鞋碾过碎玻璃渣子的声响，她做好了搏斗的准备，后颈忽然略过一丝寒意，她猛的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只剩下海浪拍打石头的声音。

可笑！草木皆兵了都开始……

她自嘲地呼出一口气，可下一秒剧痛便从后脑勺炸开！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蔓延上头，身后是一双粗壮的手臂如铁链般捆绞着喉咙！

她本能地肘击反抗，右脚敏捷地后踹，却被一脚踢跪在沙地上！

眼看自己就要被对方勒断气，她指甲奋力地在对方手臂上抓出一道血痕！

然而这点小皮外伤根本不足以让对方松手，反而加大了力度首接将令婴按倒在地……

她头脑闪过聿桔那张脸……

救救我！

“你又死了一次！”

身后传来一声轻蔑的笑声。

令婴顺抚着喉咙，难受地咳嗽了几声，撑着身子从沙地上爬起。

“是你！樊大哥……咳咳咳……”

“要不是我呢？”

他伸出手毫不费吹灰之力把令婴一把拉起，就像提起一只轻巧的兔子。

“我还以为……咳咳，我还以为我的行踪暴露了被秦司令的人抓到了……”

樊大卫一脸严肃，“刚才护送你过来的是谁？”

令婴不解，“你怎么知道我是被人护送过来的？”

“你知不知道你的处境有多危险！我不管你在外面交了什么人，请你记住你的身份！”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锋，每个字都像从齿尖碾过，额头上的青筋在太阳穴突突跳动，眉峰压成两道锋利的刃，眼底烧着克制的怒焰。

令婴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他是麦临艺的徒弟，秦司令想要交涉的那批药就是他们研制的。”

“令婴你这是在玩火！”

樊大卫咬牙切齿。

他从前只会称呼她婴子，这下他彻底怒了。

令婴睫毛低垂，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连吞咽声都显得震耳欲聋。

“我行动那天，他也在舞厅，那晚如果没有他救我，我早就落到秦司令手上了。”

“你相信他是吧？那你去利用他，你看他愿不愿意冒险护你周全！”

令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唇线抿成一道苍白。

“你要我怎么做？”

樊大卫看了令婴一眼，目光又看向海浪，眼底蓦地迸出锐光。

“那就要看你的心够不够狠了……”

话音未落，樊大卫俯身捡起一颗石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令婴，手背的青筋犹如一道道藤蔓，他猛地朝海上扔出，石块划破咸腥的海风，在天际撕出一道灰白的抛物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