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苏醒的窘迫

万年暖玉的温润气息，如同无声的暖流，包裹着静谧的洞府。岑静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阖，清冷的侧颜在柔和的灵光映照下，仿佛一尊无暇的玉雕。经过一夜的调息，在云渺老祖留下的丹药和自身冰魄剑意的梳理下，左肩伤口的剧痛己大为缓解，体内被魔气诅咒侵蚀的滞涩感也淡去许多。更让她意外的是，那翻江倒海、让她无所适从的混乱心绪，在昨夜那奇异的宁静中，竟也沉淀下来，如同喧嚣过后的湖面，虽涟漪未平，却不再惊涛骇浪。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丹田深处那万载玄冰般的核心，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韧性。不再纯粹是隔绝一切的冰冷，更像是在寒冰之下，悄然蕴育着一股微弱却真实流淌的暖流。这变化让她陌生，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手腕上，那被松松握着的温热触感依旧清晰。她并未再试图挣脱，仿佛习惯了这份来自昏迷中的、无声的牵连。

就在这时，那包裹着她手腕的温热掌心，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苏醒的懵懂，动了一下。

岑静倏然睁开眼！

只见玉床上，王唯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眼睛，正艰难地、如同掀开千斤重闸般，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长时间的昏迷让他眼神涣散而茫然，如同笼罩着浓雾的深潭。他无意识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目光没有焦距地扫过洞府顶部的暖玉，最终，极其缓慢地，落在了自己那只正松松握着…一只白皙、微凉、纤细手腕的手上。

王唯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是谁？我在哪？这只手…是谁的？

他混沌的意识艰难地运转着。记忆如同破碎的琉璃，带着灼痛和混乱的魔影——刺耳的唢呐？漫天血矛？岑静染血的霓裳？自己疯狂的雷暴？还有…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最后抓住的一抹微凉？

微凉…手腕…

轰！

如同惊雷炸响在混沌的脑海！王唯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他死死地盯着那只被自己握着的、属于女性的、极其熟悉的手腕！目光顺着那月白的袖口向上移动，越过纤细的臂膀，最终定格在床边蒲团上那张清冷绝艳、此刻正静静看着他的脸上！

岑静？！

他抓着岑静的手？！昏迷中抓着？！抓了多久？！

巨大的震惊和滔天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王唯！比被魔将围攻更甚！比被仙鹤曝光黑历史更甚！他如同被滚油泼中，猛地就想抽回自己的手，身体也下意识地想弹起来！

“唔…嘶——！”

剧烈的动作瞬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雷火焚身、魔气蚀骨的后遗症如同千万根钢针同时扎下！撕裂般的剧痛从西肢百骸、尤其是胸口和丹田传来，让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刚抬起一点的身体又重重砸回玉床，疼得他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只剩下急促而痛苦的喘息。

“乱动什么。”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如同冰泉流淌，瞬间浇熄了王唯一部分因剧痛而混乱的燥热。

岑静依旧端坐着，并未因他的剧烈反应而起身。她只是微微蹙了下眉，看着他那副因剧痛而扭曲的惨样，方才因他苏醒而微起波澜的心湖，竟又诡异地平复下去，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名为“活该”的念头？她甚至没有立刻抽回自己的手，仿佛那只手只是暂时借放在他那里，与他无关。

“你…我…”王唯喘着粗气，羞愤欲绝，冷汗涔涔，想解释，想质问，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剧痛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狼狈的喘息和因羞窘而烧红的耳根。

“闭嘴。调息。”岑静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被他握着的手腕的姿势，让他能握得更“顺手”一点，以免他再乱动牵扯伤口。动作自然得仿佛在整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王唯：“……” 他感受着手腕上那微凉而柔韧的触感，看着岑静那副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处理一桩小事的态度，一股强烈的憋屈感涌上心头！昏迷时抓着不放也就罢了！现在醒了！还抓？！她居然还不抽回去？！还让他“调息”？！这…这算怎么回事？！

他想挣扎，想怒吼，但全身的剧痛和岑静那过于平静的态度，像无形的枷锁，将他死死钉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涨红着脸，急促地喘息，感受着那份握在掌心的微凉带来的、与羞愤截然不同的、隐秘的悸动，在剧痛中煎熬。

就在这时，洞府门口传来一阵极其夸张、刻意拖长了调子的“哎呀呀！”声。

星尘老祖如同一阵旋风般刮了进来，手里还托着一个比她人还大的、冒着腾腾热气、散发着浓郁肉香和药香的巨大玉盆！盆里赫然是一整只被炖煮得骨酥肉烂、灵气西溢的不知名灵禽！

“王师兄！岑师姐！开饭啦！看看小弟我给你们弄了什么好东西！”星尘老祖声音洪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灿烂笑容，“赤阳师兄珍藏的‘离火金乌’！加了九九八十一种大补灵药！文火慢炖了六个时辰！专治雷劈火烤魔气侵蚀！吃一口，保管你生龙活虎，原地飞升！”

她几步冲到玉床边，目光精准地、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岑静依旧没抽回），再扫过王唯那张因剧痛和羞愤而扭曲涨红的脸，以及岑静那副清冷无波的表情，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了三倍，几乎要咧到耳根！

“啧啧啧！”星尘老祖将巨大的玉盆“咚”地一声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双手叉腰，摇头晃脑，语气充满了浮夸的感动，“看看！看看这感人的画面！王师兄一醒来，就紧紧抓着救命恩人岑师姐的手不放！这是何等的深情！何等的依恋啊！昏迷时抓着，醒了还抓着！这叫什么？这叫‘执子之手，生死相随’！感人肺腑！催人泪下！我星尘纵横修真界数百年，就没见过这么感天动地的情意！水镜前的观众朋友们（虽然关了首播，但气势要有）！你们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