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心魔暗生，情途迷障

第三章：心魔暗生，情途迷障

深秋的净云宗，霜色浸染着每一片瓦当。张酸握着木剑的手掌沁出冷汗，剑锋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却始终劈不碎心中那团混沌。远处静室的门扉轻响，李青月与白九思并肩而出，她发间新换的玉簪是白九思前日赠予的，碎玉流苏随着步伐轻晃，晃得张酸眼前阵阵刺痛。

“张师兄！”李青月挥着手跑来，裙角沾着静室前的青苔，“白仙尊发现古籍中记载的灵力封印解法，说是需在月圆之夜以心灯引魂。”她眼底跳动着兴奋的光，却不知这光芒像根银针，首首扎进张酸心底。

白九思缓步走近，玄色广袖拂过张酸肩头，带着冷冽的沉香气息：“此次解印凶险，你若有空，便帮着准备些朱砂符咒。”这话听似寻常，在张酸耳中却像极了上位者的施舍。他垂眸应下，余光瞥见李青月仰头望向白九思时的信赖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入夜，张酸独自在丹房调配符咒。烛火摇曳间，他盯着砚台里浓黑的朱砂，忽然想起幼时在药庐熬药的光景。那时李青月总爱蹲在灶台边，用树枝拨弄炭火，说等他练成药师，要尝遍他亲手熬的甜汤。如今她的目光却总追着白九思的衣角，再未停留在自己身上。

“吱呀——”门被推开，凝烟抱着典籍探进头：“张师兄，白仙尊说符咒要加一味龙脑香。”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我瞧见李师姐今日对着玉簪发呆，面上虽是笑的，眼底却没光。”

张酸的手顿在半空。龙脑香的气味呛得他眼眶发酸，恍惚间，他想起前日在溪边，李青月弯腰捡落花时，白九思伸手欲扶又止的模样。那时她耳尖泛红，却没躲开。

符咒备好时，圆月己攀上中天。张酸抱着木匣走向静室，远远望见窗纸上两个交叠的身影。白九思的声音透过窗缝漏出：“此印若解，你或将忆起前世种种……”李青月的回应模糊不清，却像是轻轻叹了口气。

推开门的瞬间，屋内烛火骤然明灭。李青月跪坐在蒲团上，玉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白九思手中的青铜灯盏正缓缓注入灵力。张酸将符咒放在案上，目光与李青月相撞，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让他想起那年她被蜂群追赶，躲在他身后攥着他衣袖的模样。

“开始吧。”白九思的声音打断思绪。青铜灯燃起幽蓝火焰，张酸看着李青月眉心浮现金色纹路，像朵绽开的莲。她突然颤抖起来，冷汗浸透衣襟，白九思立刻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的画面刺痛张酸的眼。

“我……看到了……”李青月的声音破碎如风中残叶，“漫天大火……有人唤我阿月……”她突然睁眼，首首望向白九思，瞳孔剧烈收缩，“是你！你为何……”话音未落，她便昏厥过去。

白九思接住她的身子，指尖抚过她眉心未消的纹路，神色复杂难辨。张酸冲上前要查看李青月的状况，却被白九思冰冷的眼神拦住：“她需要静养，你且回吧。”

回到住处，张酸彻夜未眠。窗外秋雨淅淅沥沥，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像极了李青月方才破碎的呓语。他想起白九思听到“阿月”时骤然收紧的下颌，想起李青月苏醒瞬间眼中的恐惧——原来她真的成了白九思亡妻的替身。

三日后，李青月终于出了静室。她瘦了许多，眼尾泛着不正常的嫣红，却执意要谢过众人。在膳堂，她坐在张酸对面，夹了块他最爱吃的糖醋鱼：“师兄这些日子辛苦了。”

张酸盯着碗里的鱼肉，酸香混着苦涩涌上来：“你的灵力……可恢复了？”

李青月的筷子顿了顿：“白仙尊说封印只解了三分，我却觉得……”她咬唇犹豫，“那些记忆太过沉重，我宁可不要。”她忽然伸手抓住张酸的衣袖，“师兄，你说人一定要执着于过去吗？”

张酸的心跳几乎停滞在她触碰的瞬间。她的指尖微凉，像片秋霜。还未等他回答，白九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青月，该去试练场了。”

李青月慌忙松手，起身时打翻了醋碟。褐色的汁液在青砖上蜿蜒，像极了张酸此刻破碎的心。他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古籍中那句“以心魄相护”——原来最痛的守护，是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别人的执念。

试练场的消息很快传开。白九思要亲自指导李青月修炼，且不许旁人靠近。张酸握着木剑站在试练场外的梧桐树下，听着场内传来的灵力碰撞声，每一下都像是砸在他心上。树叶簌簌落下，有片枯黄的叶子正巧落在他肩头，他却懒得拂去。

“张师兄？”凝烟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李师姐方才差点受伤，是白仙尊……”她突然噤声，因为张酸转身时眼中的血丝。

深夜，张酸翻墙出了宗门。他不知要去哪，只是想逃离那无处不在的压迫感。行至城郊破庙，竟撞见浑身是血的李青月。她蜷缩在神龛下，玉簪不知去向，发间缠着蛛网。

“青月！”张酸冲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触到她后背黏腻的血迹，“怎么回事？”

李青月颤抖着抓住他的衣襟，滚烫的泪水渗进他的衣领：“白仙尊……他说我像她……”她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鲜血，“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张酸只觉胸腔要被愤怒涨裂。他脱下外袍裹住她，背着她在夜色中狂奔。李青月的重量压在背上，让他想起儿时背她过独木桥的场景。那时她会咯咯笑着抓他的头发，说“张酸哥哥最厉害”。

“师兄……”李青月的声音在他耳边虚弱响起，“我宁愿灵力尽失，也不要做别人的影子。”她的气息喷在他颈侧，带着血腥气，“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觉得自己是李青月。”

张酸的脚步猛地踉跄。月光下，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终于不再有第三人的存在。他握紧她的手，指甲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原来她也在这错位的情局里，独自挣扎。

此刻的净云宗，白九思站在李青月的房前，望着空荡的床铺。案上的玉簪泛着冷光，与他袖中亡妻的遗物遥相呼应。他抬手抚过门上的符咒，那是张酸前日亲手绘制的，每一笔都带着隐晦的执念。夜风穿堂而过，吹起他的衣摆，也吹不散他眼底的迷茫——他追寻的，究竟是故人的魂魄，还是眼前这个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