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胎动惊涛藏喜忧 烽烟暗涌乱晨昏

1923年惊蛰，新加坡商会后院的蓝玫瑰开了第一茬。苏明漪扶着腰站在花架下，指尖刚触到带露的花瓣，突然一阵恶心。林诚毅慌忙从账本堆里抬头，墨渍还沾在袖口：“快坐，是不是早上的鱼粥太腥？”

陈振邦端着药碗闯进来，广彩瓷片上的凤凰被他攥得发颤：“老周头留下的安神方，我盯着熬了三遍。”老人的目光扫过苏明漪微微隆起的小腹，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这是商盟二十年来第一个新生命。

深夜，林诚毅替苏明漪掖好被角，却触到她藏在枕头下的诊断书。“胎象不稳，需静养”的字迹刺得他眼眶发烫，想起三个月前她在甲板晕倒，掌心的血滴在蓝玫瑰上的模样。他轻轻覆上她的肚子，隔着棉被感受到微弱的胎动，忽然红了眼眶。

“在数胎动？”苏明漪的声音带着困意。林诚毅慌忙抹了把脸，却被她抓住手腕：“别瞒我，三菱的人在码头闹事，是不是？”她撑起身子，银簪在月光下晃出冷光，“把我的航海日志找出来，那些暗礁坐标或许能派上用场。”

惊蛰的雷说来就来。当第一声炸雷响起时，苏明漪突然抓住林诚毅的手，冷汗浸透了床单。产婆的惊叫混着暴雨砸在窗上，林诚毅在产房外来回踱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伤疤。陈振邦抱着急救药箱冲进来，瓷片挂件上的金线不知何时断了一根。

“是个姑娘！”产婆的喊声让雨幕都亮了几分。林诚毅冲进产房时，苏明漪苍白的脸上挂着笑，怀里的襁褓裹着蓝玫瑰刺绣的襁褓。“给她取名叫‘蓝’，好不好？”她的手指抚过女儿皱巴巴的小脸，“就像我们种在灯塔下的花，经得住风雨。”

然而喜悦未散，危机己至。三天后，三菱商社突然以“技术违约”为由封锁港口，货轮引擎接连出现故障。林诚毅在船坞检查时，发现涡轮叶片上有细微的裂纹——正是三菱转让的图纸里故意留下的缺陷。

“他们要逼我们用日本的维修团队。”陈振邦将破碎的瓷片摔在桌上，“老林，码头华工们都在问，要不要把少夫人和小千金送去槟城避难？”话音未落，后院传来苏明漪的咳嗽声，她裹着披风站在雨里，怀里的蓝玫瑰襁褓被油纸裹得严实。

“不用躲。”她的声音在雨中格外清晰，银簪别着的蓝玫瑰绢花被风吹得歪斜，“当年矿难我能护着账本，如今也能护着女儿。”她望向远处冒烟的货轮，突然抓住林诚毅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听，胎动很稳，她在告诉我，华商的孩子，生来就要学会破浪。”

当夜，苏明漪在病床上摊开泛黄的航海日志，用银簪在暗礁图上标记新航线。林诚毅握着她发冷的手，看她一笔一划写下：“吾女蓝，生于乱世，当知商盟之重，不在玉符，不在舰船，而在人心如磐，代代相承。”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港口突然传来汽笛声。陈振邦带着华工们举着火把，将写有“华商自立”的横幅挂在桅杆上。林诚毅抱着熟睡的蓝玫瑰站在灯塔下，看苏明漪被搀扶着走上甲板，她发间的银簪与晨曦相撞，迸出的光里，仿佛看见郑和船队的帆影，正与今日的钢铁巨轮重叠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