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胆的念头

陶玉当然没空理会车间女工之间的八卦，他今天过来是有重要的事要跟张主管商量。

这间加工厂是陶玉三年前从朋友那里转来的，起初是只有十几个人的小作坊，这两年赶上外贸生意的蓬勃发展期，厂规模不断扩大，短短三年，陶玉已经从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变成了一个身家过千万的小老板了。

工厂的运营很简单，外贸公司给图纸下单，打过定金后他们负责加工，厂里的员工工资实行计件制，多劳多得，没活就给他们放假。所以，这种模式的资金风险是很低的，陶玉的日子过得相对自在，平时他很少来厂里。

但最近，陶玉突然感觉到了潜在的压力。年后外贸公司的订单极度不稳定，虽然还有订货，但数量较往年来说有大幅度下降，这对于没有自已的销售渠道和自主品牌的陶玉来说，打击是很大的。

陶玉有了建立自主品牌的打算，今天就是过来跟白主管一起讨论这件事情的。

但白主管只会做管理，按部就班做事，陶玉与他讨论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于是他皱着眉头来到车间，他满脑子都在想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应该组建自已的公司团队了。

陶玉刚走到车间，便听见几个女人在八卦自已。他早就知道自已家的员工多是已婚妇女，因为张主管特地说过，现在的未婚女孩子大多经不起一天八到十个小时的常坐，而那些有负担的已婚人士更能吃苦耐劳。所以他家的车间里经常是叽叽喳喳闹哄哄的，老远就能听到女人的大笑。

陶玉对此也见怪不怪了，只是今天吸引他多看一眼的是其中一个女人穿的衣服，那花色让他感到眼熟。他记得去年有一批出口到法国的田园风连衣裙就是这种花色，涧石蓝的底色，白色铃兰花的图案让陶玉印象深刻。

起初陶玉以为车间有人私卖厂里的衣服，但他仔细一看，又发现这个女人穿的款式明显不同。

“仓库里有用不完的废料吗？”走到厂区门口的时候，陶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向张主管。倒不是他这个做老板的斤斤计较，而是有些事情看到了总得问一问，这是个态度问题。

张主管倒也没有刻意隐瞒，这点小事他还是可以做主的，“是的，我按成本价卖给白方芳了，钱她还没给，打算从她这个月工资里扣。”

陶玉点头没再多说话，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白方芳有点窘迫的脸，他觉得她长得还挺清秀的，那件衣服也适合她。同时他又有些疑惑，这个白方芳从哪来的纸样？这种款式他们厂里可从没有做过。

陶玉当然不认为他们这种小型的加工厂会有竞争对手看得上来偷图纸，只是他要想做自已的品牌，产品种类肯定要多样，因而对衣服的款式多看了一 眼，尤其重要的是，陶玉需要找一个属于他自已的设计师……

尹岁欢在车间里跑来跑去，白方芳特地买了一张小折叠床就放在她的机器旁边，孩子跑累了就让她直接在折叠床上睡着，孩子安心她也安心，白方芳对这份工作感到很知足。

由于活少，下午不到五点钟，厂里的人便都走光了。白方芳拍拍熟睡的尹岁欢，孩子睡在兴头上，不耐烦地嗯啊了两声，随即又呼呼大睡。

白方芳没办法，只得将包挎在肩上双手抱着孩子往门外走去。尹岁欢个子已经接近一米一，耷拉着的双腿随着白方芳不怎么平衡的步伐左右摇摆着。

陶玉端着咖啡站在二楼办公室的窗户前，看着楼底下的白方芳抱着孩子晃呀晃的，心里为她捏着一把汗，却只见白方芳像个不倒翁一样，每次呈现快要摔倒的样子，随即又恢复如常，没两分钟她就走到一辆白色的奥迪车跟前，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吃力地从包里拿出车钥匙……

陶玉观察着那辆车，那是去年的新款，价格可不便宜。大约人都有八卦心理，陶玉对白方芳有一瞬间的好奇，他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让她开着这样的车带着孩子来服装厂里上班呢？

这看起来分明就是一件很矛盾的事……

但陶玉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思考太久，休息片刻他又投入到自已新公司的企划当中去了。

……

白方芳开车载着尹岁欢去了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尹岁欢终于醒了，娘俩随便买了一些菜便往自已的出租屋开去。炒菜的时候，尹岁欢在屋子里翻来翻去，白方芳一个不留意，尹岁欢竟将一些她早已经放起来的证书拿了出来，甚至将其中一本证书上的照片撕了下来。

白方芳锅铲都没来得及放下便一个箭步走到尹岁欢面前，抢过她手里刚撕下来的照片心里一顿紧张，尹岁欢被白方芳的动作吓了一跳，带着哭腔连声说着“对不起”，白方芳只好抱起尹岁欢哄了一会儿。

孩子没两句就哄好了，菜锅的菜要糊了，她赶忙放下孩子关上灶台上的火。

等一切安定下来之后，她又将手里的照片放在灯光下仔细端详，照片里白方芳还留着厚厚的齐刘海，嘴角微微扬起，两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白方芳突然很怀念从前，那时的她还在象牙塔内，对社会充满了幻想。考证书的时候她尽了十足的力气才获得了一份好成绩，她以为那些证书可以成为她顺利进入工作的一把钥匙，没成想，这些证书在现在都成了废纸……

不甘心是真的，白方芳很想在这有限的生命里可以大放异彩，她想追求更好的人生……可是身上该死的缺陷扼杀了一切，包括她的婚姻。

白方芳叹口气将照片重新贴好，又把证书全部放回柜子里。她应该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她没被逼上绝路已实属幸运，这要是换成五年前的情况，她八成是要带着尹岁欢去投大运河了。

吃过晚饭，白方芳准备给尹岁欢洗澡，尹岁欢照例还是在柜子里翻找一番，她要找她喜欢的花裙子……白方芳做的衣服每一件都得到了孩子的喜爱，尹岁欢甚至在幼儿园里跟老师炫耀，说那些衣服都是她妈妈亲手做的。

白方芳欣慰地笑了笑，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