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认知

林兰大步迈前，伸手抓住了江姝意的胳膊，企图把江姝意带到灵堂前，好好忏悔她所认为的错误之为，以正家规。

江老夫人正好从门外走入，低喝道：“九娘，够了。”

“祖母。”

旁人无视规矩，不在乎祠堂，她都可以不与旁人计较。

可林兰不希望，江老夫人也为了宠爱江姝意，做出偏心之举。

林兰走向江老夫人，向她求助：“祖宅的祠堂被毁了，祖母，你去看过了吗？”

江老夫人扫过林兰与江姝意的面庞。

眉头深深皱起。

两个姑娘互殴的鼻青脸肿，发丝凌乱，衣衫不整。

特别是江姝意的头发，还滴着水珠。

水珠延着红肿的脸庞，没入她的衣襟，湿了她半截身子。

她被人用水泼过头面，而且还是在睡梦中时，被人泼醒的。

因为江姝意的枕头上，也湿透了。

不是江老夫人和季如月偏宠江姝意。

是在江家落难时，江姝意一人与皇权抵抗，挽救了江氏全族的性命。

这个过程，十三娘付了多少东西，吃了多少苦头，没有人能体会。

老夫人希望江姝意回到自已的家时，可以睡在温暖的被窝里，得到亲人的认可、呵护，而不是再用礼仪家规约束她。

“祖宅的情况我知道。”江老夫人语气强势的对林兰说：“你要怪就怪我吧。”

“祖母，这跟你有何关系？”林兰一脸不解。

江老夫人说道：“当然有。”

她看向江姝意，眼中泛着坚定的光：“南庆最大的祠堂，属我江氏，你们可知为何？”

林兰回道：“当然知道。”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江氏祠堂内，装了多少牌位，南庆各地，又有多少个江氏的祠堂。

“我祖祖辈辈，子子孙孙，男女老少，只要能战的都上了战场。”

“他们历经残酷的战争，个个功成名就，但同样也付出了生命。”

“死在战场的江家人太多，一个祠堂装不下，后来江氏便出台另一个家规。”

“每位有功将侯，可就地安家立宗祠，所以江氏的祠堂遍布在南庆各地。”

“江氏祠堂也代表着我后世子孙的勋章和荣耀。”

林兰微微攥拳，眼中闪烁着一抹光，一脸自豪。

正因江氏强大的信念，让她走到哪，都备受瞩目，无人敢瞧不起江家的女娘。

若连自家人都不爱惜自已的羽毛，日后如何在天下人面前立足。

江姝意扫过林兰脸上的表情，唇角轻轻一扯，冷笑。

江氏祠堂里的牌位，竟被林兰视为勋章。

每死一位忠将，林兰身为江家九娘，可借着江氏英烈的魂，受世人爱戴。

可笑。

怎么会有人把这种牺牲，说的那么自豪。

那可是用一条条尸身堆出来的祠堂啊。

然而，林兰的话还未说完……

“可若是有人毁掉江氏祠堂，就等于毁掉我江家的荣耀。”

“没有祠堂，如何把江家的信念传递下去，如何让世人知道江家祖祖辈辈的功绩，是以……”

林兰目光冰冷地瞪看江姝意，继续说下去：“毁坏江氏祖祠者，要记于江氏史册，让后世子孙记住此人的恶行，才能够抵消她的过错，让世人谨记，毁我江氏祠堂者，乃千古罪人。”

“那就把我记在江家的罪名史册吧，是我没有守护好祖祠。”

江老夫人的声音回荡在屋内。

林兰身子剧震。

她说了那么多，敢情老夫人一句都没听进去，还要护着江姝意？

“祖母，你不要为了护着她，将所有罪名都揽在自已身上，你们会惯坏她的。”

不。

江姝意已经被沈家的人惯坏了。

“可是九娘……”江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江氏祠堂是留给后世子孙的念想，若江家人没有后世也无子无孙，江氏祠堂最终的归宿就是一滩废墟。”

“我们能活下来，是十三娘的功劳，江家的祠堂还可以再建，此事到此为止吧。”

“碧桃，快扶你家主子回院子。”

“季氏，赶快把意儿身上的衣服换了，暖暖身子。”

“祖母……”林兰感觉天塌了。

“你怎么能把‘祠堂还可以再建’的话，说的如此轻巧，我们江氏的祠堂……”

江老夫人脸色一沉：“你若是揪着此事不放，一定非要闹个明白出来，那老身可以去祠堂前跪着忏悔。”

她转身，往外走去。

没有一丝犹豫。

林兰错愕。

他们都疯了吗。

为了护一个江十三娘，平日把世家礼仪挂在嘴边的沈家人，任由江姝意妄为。

而往日最看重规矩的江家人，此刻却把祠堂被毁之事，轻轻放下。

林兰感觉自已的认知一次次被颠覆。

在她信心满满想为家族出力时，四周的人都在瓦解她的信念，让她心中非常难受。

她哭着跑出去，拦下了江老夫人：“祖母，你不用去跪，我去跪，你们都没错，错的是我。”

“是我错了，我不该端着一盆冷水浇在十三妹妹头上，不该打十三妹妹。”

“呜呜呜……”

林兰伤心的跑出养心堂。

江老夫人停下脚步，望着林兰的背影，心情百感交集，很复杂也很难受。

她深知林兰性子不坏，只是在认知上有些缺陷，认准的死理就一定要弄个明白出来。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脑子不会转弯。

眼睛里只有黑白对错，再看不见旁的。

平日江家未遭难，江姝意也不在江府，老夫人可以耐心的跟林兰说一说。

可是现在……

叫她怎么说呢？

那江氏的祠堂确实不是意儿毁的。

意儿哪有那么多手，捣毁了沈家祠堂又跑到江家祖祠来搞破坏。

既然不是意儿，那就是暗夜司，或者……旁人。

九娘是从暗夜司出来的，一定有人故意将此事引到十三娘身上，造成姐妹二人感情分裂。

对方是想从内部分解江家人。

好歹毒的心思

她攥紧拐杖，对宛白说：“让十三姑娘和九姑娘都不必去灵堂，去府内的祠堂默写经文吧。”

宛白愣住了：“老夫人要把九姑娘和十三姑娘留在一间屋子？”

这不是刚打完一架，万一又打起来？

“你派人守着，她们若再打起来，你就告诉她们俩，出殡前若脸上有伤，就不必去送他们的祖父和父兄了，东院的事封锁了，一点风声都不要传出去。”

……

傍晚，顾琰之忙完政务出宫，直接回江府。

季如月看到大摇大摆停在门前的马车，脸色非常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