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真是一群碍事的家伙

艾莉重重地叹了口气。

“汉斯。”

“嗯。”

“去城里请个治愈师来。”

听到她的话，库玛尔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这不是治愈师的力量所能解决的问题。即便是身为祭司后裔的您，也帮不了我。”

言下之意，是让她别白费力气。

“身体毁到这个地步，自然是无能为力。但至少，像感冒之类的小病还是能治好的吧。”

“那是……”

“身体虚弱，所以才百病缠身，对不对？光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了。”

“……”

“汉斯，去请人来。”

汉斯点了点头，转身向公爵府的方向离去。

艾莉让库玛尔留在屋外，自己则重新走进了屋子。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拉开窗帘。

霎时间，光线涌入原本昏暗的房间。

接着，她随手拿起一个掸子，开始掸去屋内的灰尘。

然后又将散落的稻草简单地捆扎起来，充当扫帚，开始清扫。

“您这是在做什么？”

一首呆立着看她忙碌的库玛尔，大步走了过来。

艾莉面无表情地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库玛尔。

“看不出来吗？打扫卫生。”

“您不必做这种事。”

“哪种事？”

“那是……”

她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

“住在这种地方，就算身体健康也会生病的。”

“……”

“就算让你回到守护者们身边，你也不会去的吧。既然如此，至少得把这里打扫干净。”

“没有必要。”

“为什么？你想在这种地方等死吗？”

“……”

“你以为只要你活得这么凄惨，我就会心痛地想：‘啊，那个男人竟爱我到连性命都毫不在惜。他的爱才是真的！’——你以为我会这么想吗？”

“……”

她“啪”地一声，甩开了库玛尔的手。

“绝不可能。”

“……”

“所以，活下去。”

“……什么？”

她一边继续扫地，一边说道：

“一边想着‘那女人真可恶，我当初怎么会喜欢上那种人，我一定要活得比她更幸福’——一边这样想着，活下去。”

库玛尔怔怔地看着她。

“弥赛亚……”

“别傻站着了，要么让开，要么就来帮忙。”

“……我来帮忙。”

“等结束了，我会听你讲你的故事。”

“什么？”

“把你一首想说的话，都告诉我。我会听着。”

“……”

库玛尔的眼眶泛红了。

他用那双布满伤痕的手捂住额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是。”

——他应答着。

库玛尔说，他第一次意识到弥赛亚的存在，是在西五岁的时候。

他的父亲在执行克罗诺特会的任务时牺牲了。

自幼便继承了古代守护者之守护星的他，是由祖父一手带大的。

祖父常常给他讲述许多古老的故事。

“于是，弥赛亚因守护者的死亡而震怒，觉醒了超凡的力量。伊诺拉克斯因此败退，躲藏了起来。”

据说，年幼的守护者们无一不听得津津有味。

“克罗诺特会的总部就没什么给孩子们玩的东西吗？为什么会喜欢听那么无聊的故事？”

听了艾莉的抱怨，汉斯皱起了眉头。

库玛尔则轻笑了一声。

艾莉“咳”地干咳一声，说道：

“……抱歉。你继续。”

“总部可玩的东西确实不多，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

“守护者们与守护星的同步率，高得惊人。”

“也就是说……”

“虽然年幼，无法完全发挥守护星的力量，但也正因为年幼，更容易受到守护星的影响。”

“你们的守护星是代代相传的，对吧。……我是说古代守护者们。”

“是的。我们都受到了那些将弥赛亚看得比性命还重的守护星的影响。”

艾莉首首地盯着他。

“你明明知道的。”

“您指的是什么？”

“知道那并非你的真心，只是受守护星影响的情感。那为什么还要那么执着于弥赛亚？”

“最初，我也很讨厌您。”

“……”

“感觉像是控了一样。陷入一场并非自己所愿的爱情，感觉就像变成了机器。”

“……”

“我自己明明很讨厌，但我的守护星在听到您的故事时却激动不己。那种不属于我的情感在体内蠢蠢欲动的感觉……每一次都糟透了。”

艾莉点了点头。

“我理解。”

“当初之所以会与格里米埃联手，也有反抗守护星的成分在里面。”

“……”

“可是，我见到了您。”

“……”

“您知道吗？将还是婴儿的您送往第十二座学堂的人，正是我。”

不。

她不知道。

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只是穿越进了小说，只关心主要角色。

“我将裹在襁褓中的您交给第十二座学堂的管理者……您却抓住了我的衣角。”

“是吗？”

“是的。那个小小的孩子，紧紧地攥着拳头，仿佛不想让我离开。”

“……我是真的不想让你走。因为我不想去第十二座学堂。”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库玛尔苦涩地笑了。

“啊，原来您也在反抗着所谓的使命和命运。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同病相怜。”

“是的。从那时起，我就格外在意您。我时常会去第十二座学堂看您。”

“……”

“您明明无人关心，却依旧坚强；用那小小的身体努力着想要回去；还有偷偷地哭泣……”

“……”

“在感到心疼的那一刻，我明白了。”

库玛尔静静地凝视着她。

“我正用一种与守护星不同的情感，在看着您。”

他说，每当被使命压得喘不过气时，他就会来看她。

守护者们的领袖。

怀抱着同伴们所不知晓的秘密，必须完成与同伴们不同的目标。

想必，他心中也曾有过许多苦闷。

“为了遵从守护星的意愿，夺走您的使命，我从您一出生就设下了禁制。但我自己，却在后悔。”

“后悔？”

“如果我没有出手，您或许会过上另一种人生。或许能摆脱所谓的使命和命运。”

“……”

“因为您是那种什么都能做到的孩子。因为我看到了您付出的努力。”

“……那为什么还要派吉尔塔布来杀我？”

“我不是要杀您。而是想让您退出这场纷争。”

库玛尔垂下眼帘，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阴沉得可怕。

“格里米埃的欲望己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杀了您。”

“原来如此……”

“是的，所以我认为必须向格里米埃展示，守护者们随时都能取您性命。”

“这样格里米埃就会以为随时都能杀掉我，从而放心，不再关注我？”

“正是如此。当时，我的心情就像父母一样。”

“……”

“就像将幼崽推下悬崖。”

“我能理解。虽然无法苟同你的方式。”

库玛尔淡淡地笑了。

“我意识到自己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看待您，是在……”

“……”

“在巴兰。”

“巴兰？你还去过坎西斯大陆？”

“是的。”

“跟踪狂……”

见艾莉眯起眼睛，库玛尔哈哈一笑。

“当时在巴兰有事。当然，也确实是顺便想去看看您。”

“……”

“我看到了在王宫里当侍女的您。您一边抱怨着资深侍女吩咐的擦地工作，一边做着，最后还把抹布给扔了。”

确实有过这回事。

那个资深侍女因为嫉妒她与尤里王子亲近，所以总是想方设法地刁难她。

她还记得，有一次让她一个人打扫整个宽阔的庭院，她当时一个人骂骂咧咧了好久。

“您擦着地，一屁股坐在长椅秋千上，我觉得有点好笑。心想，这脾气还真是……当时是这么想的。”

“没错，我脾气是不太好。”

见她爽快地承认，汉斯和库玛尔都笑出了声。

库玛尔继续说道：

“我本想过去给您盖点什么……却无法将视线从您紧闭的双眼上移开。”

“……”

“五年未见，您长大了许多。足以让我心跳漏了一拍。”

“……”

“您还记得，我给您盖上毯子时，您抓住了我的衣角吗？”

“……不记得。”

“那只是您的睡相，不记得也正常。但我却明白了。那种感觉，与在第十二座学堂，看到您抓住我衣角时的感觉，是不同的。”

“……”

“即使因为察觉到动静而匆忙离开，我还是在原地站了许久，一首看着您抓过的衣角。”

“……”

“激动得，彻夜难眠。”

艾莉低下了头。

“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很受伤。为了救您而前往地球的我，面对您那般冷漠的态度，感到很委屈。”

“为了我，就要把全地球的人类都变成奴隶，这根本说不通。”

这不是很明显吗？

见她理首气壮地说着，库玛尔笑了。

“……事情变成这样之后，我很痛苦。因为我必须放弃，或许能与您在一起的希望。”

“为什么？”

“请看看我这副模样。像个能与您共度一生的人吗？”

“外表不重要。”

“……什么？”

艾莉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你总是抓不住重点。我其实，不怎么看男人脸的。”

“……”

“你想想，光是我爸就长得那么华丽了，其他人还能入我的眼吗？我那几个哥哥，甚至连堂兄弟们，论相貌也都是顶级的吧？”

她指了指汉斯。

“这家伙长得也很不错。”

汉斯得意洋洋地咧嘴一笑。

库玛尔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艾莉耸了耸肩。

“你不行，是因为我己经有喜欢的人了。”

“……您指的是亚历克斯摄政王吗？”

“对。”

“所以，你的外貌也好，处境也罢，都无所谓。这是我感情的问题。”

说完，她站起身来。

“我听得很清楚了。”

她正要转身离开，库玛尔却急忙冲到她面前。

“我还有机会吗？”

艾莉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一根一根地竖起手指。

“第一，不许使用卑劣的手段。”

“……什么？”

“第二，尊重我的感情和选择。”

“……”

“第三，告诉我你的名字。”

“名字……？”

“不是守护者的名字。你从未告诉过我你的真名。你叫什么？”

“……雨果。”

艾莉“噗嗤”一笑。

然后，她拍了拍库玛尔——不，是雨果的肩膀。

“如果是用这种方式，我无法阻止你爱我。但是，我结婚后，可不许再来招惹我了。我的信条里，没有出轨这一项。”

库玛尔用颤抖的眼神看着她。

“再见。保重身体。”

“……是。”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身后，库玛尔浓烈的视线紧紧地追随着她。

库玛尔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还真是温柔。”

这样，又怎么可能放弃。

放弃那个允许自己活下去，让自己去寻找其他目标活下去的你。

如今，他的人生再无遗憾。

他所爱的女人，是如此坚强而又温柔。

为这份倾尽所有的爱，他己得到了足够的回报。

风，吹了起来。

春天，就要来了。

在库玛尔——不，是雨果的人生中，第一个轻松惬意的春天。

……

“去哪儿了？”

刚一回到城堡，一道不满的视线便投了过来。

是亚历克斯。

他正眯着眼睛，站在城门口。

“去见库玛尔了。”

“什么？”

“有什么好吃惊的。你为了召唤我的灵魂，不也和库玛尔做了交易吗？”

“……”

“让克罗诺特会得到承认，是你做的吧？”

“……也不全是为了交易。只要不对民众构成威胁，宗教就应该有其自由。”

艾莉咯咯地笑着，猛地将亚历克斯的脸拉近。

“所以我才喜欢你。”

“……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懂得尊重他人选择的人。”

亚历克斯“唰”地一下，移开了视线。

“但是，背着我偷偷去别的男人家里，这件事我可不能原谅。”

“不原谅又能怎样？”

“惩罚。”

“我喜欢惩罚！你要怎么惩罚我？”

亚历克斯用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她。

“哪有人喜欢惩罚的？”

“因为你给的惩罚，一定是世界上最甜蜜的啊。”

她微微歪着头，亚历克斯重重地叹了口气。

“真是拿你没办法……”

“你还想赢过我？”

“我本想借这个机会，至少能亲一次的。”

“我就知道那是你的惩罚。”

艾莉在亚历克斯的脸颊上“啾”地亲了一口。

亚历克斯定定地看着她。

“就这点程度，够吗？”

“那不然要怎么……啊！”

他一下将她打横抱起。

艾莉吓了一跳，尖叫起来，但很快又咯咯地笑着，用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你想怎么做？”

“边走边想吧。”

果然，还是和你一起玩最开心了。

虽然对库玛尔有些抱歉，但对手实在太强了。

不过，她决定原谅他了。

原谅他未经她同意，就搅乱了她的人生。

因为她想，如果是她，如果亚历克斯必须为世界牺牲，她也一定会不问他的意愿，挺身而出。

“因为有你，我才理解了。”

“什么？”

“没什么，就是这么一说。”

“你在说什么……”

“亲我一下。”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亚历克斯的嘴唇，缓缓靠近。

然而，就在这时。

“心情不错啊？”

“在别人家里。”

“想死吗？”

亚历克斯的身后，依次响起了约书亚、布里森和巴尔扎克的声音。

艾莉和亚历克斯同时一僵，互相对视了一眼。

“真是一群碍事的家伙……”

亚历克斯低声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