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固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

第12章人固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

虞妤这番话掷地有声，同时郁结在心底多日的愤懑也一并宣泄出来。

被友情爱情一并背叛的感觉，太痛了。

哪怕过去这么长时间，那股怒火仍旧在心底燃烧，迟迟未熄。

这下不仅林竞野的脸色难看，就连关静也慌了。

善于圆谎的嘴嗫嚅着，半晌也不知该如何转圜。

包厢内的舆论顷刻间转向！

林竞野和关静成为众矢之的！—

民国十九年！

战斗机久久在天空盘旋，时而坠下一两颗的炸弹，轰然的巨响中，断壁残垣间浮尘四起，尖叫哀嚎声不绝于耳！

百姓们四处逃窜，拖家带口，推着木推车，上头载着全副家当。

一颗炸弹落地，所有人伏地！

待烟尘散尽，血，刺目的红晃花人眼，整个世界都开始晃动。

泣血的嘶吼响彻天地！

“我的儿啊！我陈家的独苗苗，天杀的倭寇，迟早有一日，我陈小亮要灭了狗日的，替我儿报仇！”

“王晓慧，我们说好要一起为国捐躯的，可咱们还没杀死一个鬼子，你怎么就死了？”

“啊——”

“我老婆没了，她肚子里还怀着八个月的娃娃呢！”

“天老爷呀，这还叫人活不活了！”

活脱脱的人间炼狱中，众人的愤懑好似能将乌沉沉的天都撕破一个窟窿。

防空洞。

沾满斑驳鲜血的白床单上，秦砺之面白如纸，竹竿子架成的简易输液架上，一滴滴的液体被输入掌背。

他肤色冷白，掌背上的青筋正随着梦境狰狞扭动。

“不……”

“不！”

战斗机下，整个国家的子民在动荡求生，一声声泣血的哀喊，却换不来老天的怜悯，最终一个个倒下！

这是军人最深痛的悲哀。

工业落后，军事装备低劣，政府昏庸，官员贪生怕死，纵然他有通天之志，也扭转不了劣势，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在眼前死去！

“等等，再等等……”

“有志之士在集结，只要团结一心，迟早有一天，驱除鞑虏，光复中华！”

这些愤懑的悲声好似从心脏的罅隙发出。

呼号出来的刹那，浓黑的长睫颤动，那张俊美的脸在扭曲中蓦的睁开眼！

秦砺之盯着头顶粗糙的石头雕凿痕迹，花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防空洞。

视线下移，看到了简易的输液架，腿上堆积的乱糟糟的棉被，以及俯在床边俨然睡得香甜的副官。

“副官。”

一开口，嗓音喑哑低噶。

副官惊醒，看到秦砺之那双从疲惫中透出犀利的目光，瞬间大喜！

“少帅您醒了！”

“太好了！”

“医生说您清醒就是撑过来，活过来了！”

“这盘尼西林果真有效啊！”

秦砺之的眸瞬间如刀！

“哪里来的药，不是说把药都给兄弟吗？”

“我的性命固然重要，难道那些兄弟们的性命不重要？副官你可还记得我的命令，不要搞特殊，每个人的性命都是平等珍贵的……咳咳。”

话未说完，因为激动秦砺之开始剧烈咳嗽。

副官连忙上前拍抚秦砺之脊背，激动的解释道：“不用死，少帅，咱们防空洞的每个兄弟都不用死了！”

“什么？”

秦砺之愕然，但是旋即有光亮飞快的从深瞳湮灭。

“你说什么傻话呢？”

“真的，少帅，我没开玩笑。”

副官离开病床，走到靠墙那一面被帆布覆的位置，在秦砺之困惑的目光中猛地掀开！

“少帅！咱们有一整面墙的盘尼西林！”

“以后每个受伤的兄弟都有救了！”

秦砺之的瞳仁剧烈震颤，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一整片盘尼西林墙！

“这些药……　哪儿来的？”

声音已是剧烈颤抖！

副官先是小心翼翼的将墙壁覆上，这才走到秦砺之面前，从怀里掏出那款“相机”。

“从这里，是老天有眼，神明赐药！”

“就在您生死攸关之际，老天显灵了！”

秦砺之即刻想到上次的事情，瞳仁缩了缩，宽阔的手掌蓦的捏紧“相机”。

“那个女神仙？”

“不错！”

“可回馈给女神仙什么东西了？”

“给了，整整一箱子的黄金呢，金银珠宝应有尽有，少帅，从此以后，咱们再也不必为盘尼西林为难了。”

“就如您所说，咱们晋三旅所有兄弟，一个都不能少，谁都要好端端的活下去！”

副官激动的涕泪横流，用袖子抹掉眼角的残泪，哽咽的道：“就是可怜了从前的兄弟，要是咱们早点发现这个相机的用法，那些兄弟就不用死了……”

秦砺之陷入沉默。

干涸的嘴唇开始剧烈颤抖。

是啊，如果早一点发现相机的用法，神仙早一日显灵，那些兄弟原本不用死的。

“说那些没用的干什么？”

“好好打仗！下一站如果遇到了为富不仁的乡绅，咱们劫富济贫，给枉死的兄弟赡养家人子嗣！”

“是！少帅！”

简单的修养三日。

秦砺之的伤口愈合，他甚至顾不上修养，绑好绷带，穿好板正的军装，如一株挺拔的白杨站在众人身边。

因为他们面临着下一波的难题。

那就是冲出敌军的包围圈！

因为晋三旅在屡次战争中对倭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他们对晋三旅实施了残忍的围追堵截。

空陆两方堵截。

此刻他们置身在山城，因为这里溶洞无数，地势易守不易攻，所以倭军打算用困城的法子将他们饿死。

而大军断尾一般迫不及待的甩掉了晋三旅，日后能不能支援都是未知。

“少帅，咱们冲出去吧，男子汉大丈夫终有一次，如果死在战场上，说出去也是一件光荣的事。”

“总不能被困守山城，活生生被饿死吧？”

“人固有一死，有轻如鸿毛有重于泰山，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死？”

秦砺之歪头质问。

“自然是重于泰山。”

“那你就给老子老老实实等着，等找到解决的法子，一并从山城杀出重围！”

汉子被数落的耷拉下脑袋。

秦砺之一甩手臂，肩上披风飒飒作响，转身回到了布防的房间。

沙盘上赫然是山城的地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