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江九的过去

“九哥，你……”

战允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提及那件事。

“战允，你叫我一声九哥，我不配当这声哥哥啊！”

江九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猛地闷了一口酒，脸上满是痛苦与自责。

战允望着江九，心中一阵酸涩，他深知这一切不能全怪江九，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如覆水难收。

“传闻二十一年前，百姓们的生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动乱给江湖各大门派也带来了毁灭性的影响。”

战允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

“当时各大门派趁乱争斗得不死不休，而被江湖认可的莫山派一时间也管不住各大门派的骚动，掌门人莫小娘在战乱中诞下一女，而后不知所终。因缘巧合下，我曾见过莫小娘的一幅画像……”

话还未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江九将酒坛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寒光一闪，充满杀气的眼神直直地射向战允。

战允见状，非但没有畏惧，反而轻笑了一声，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与无奈。

“九哥，我知你忠肝义胆，你师娘临终的嘱托你自然忘不了，李家对你恩重如山，先生待你亲如兄长，金娘子也曾施恩于你。你自已好自为之！”

战允说完，缓缓起身，转身离开，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落寞。

江九望着战允离去的背影，眼前渐渐模糊，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夜晚。

熊熊大火，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张牙舞爪地吞噬着兴宁山庄。

火光冲天，热浪滚滚，曾经辉煌一时的莫山派在这场大火中摇摇欲坠。

“师弟，你带着小师妹快跑，你们一定要活下来，给师父留一个血脉。”

“师弟，快跑！”

师父的呼喊声在火海与厮杀声中显得那么微弱，却又那么坚定。

年仅十岁的江九，紧紧抱着刚出生的小师妹，在浓烟与烈火中拼命逃窜。

他的小脸被烟熏得漆黑，眼中却透着一股坚毅。

他不敢停下脚步，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只是本能地朝着黑暗的树林深处奔去。

那一夜，江九抱着妹妹在树林里跑了一宿。

战火纷飞的年代，山下的百姓民不聊生，饥饿、疾病与死亡如影随形。江九和妹妹也未能幸免，他们在逃亡的路上，差点饿死在街头。

就在他们生命垂危之际，一对年轻夫妻出现了。这对夫妻居住在山中一处隐秘的竹林里，他们的房子是用竹子搭建而成，四周翠竹环绕，清幽宁静。

夫妻二人见江九和妹妹可怜，便将他们带回了家，用米糊喂了襁褓中的江竹，这才让她活了下来。

江九感激涕零，带着妹妹江竹认了这对夫妻做义父义母。

江九身上的武功，一半来自莫山派，另一半则来自义父柳长风和义母何芸娘。

义父义母悉心教导，江九刻苦修炼，日子渐渐安稳下来。然而，好景不长，江湖的动荡并未平息，反而愈演愈烈，百姓的生活依旧苦不堪言。

三年后，太祖建都南京，本以为迎来了太平盛世，可民间各种反动势力依旧暗流涌动。

一天，好心的柳长风夫妇因为收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士，引来了大祸。芸娘带着三岁的江竹回家后，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

家中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地上血迹斑斑，柳长风倒在血泊之中，已然没了呼吸。

芸娘惊恐万分，四处寻找江九，终于在屋后的草丛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幸好江九身上穿着护心甲，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芸娘心急如焚，为了救治江九，她几乎耗尽了自已所有的内力。

她本就常年身体抱恙，如今为了救义子，不惜以命换命。

“九儿，带着这块玉佩，去京城，娘给你和妹妹绣的荷包挂在腰间，若是有夫人问起你荷包的事儿，你就把玉佩拿给她看，你告诉她娘的名字，她一定会收留你和小宝。你们虽非娘亲生，娘真的放心不下你和小宝，切记，以后长大了在江湖上不要凡事锋芒毕露，娘和你爹到了天上也会看到你和小宝，不要让我们担心。”

芸娘含泪交代完后事，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仿佛带走了江九所有的温暖与依靠。

幼小的江竹抱着芸娘的尸体，嚎啕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江九的心。

江九跪在芸娘身边，泪水夺眶而出，听着妹妹一声声的哭喊，他仿佛又回到了兴宁山庄被烧的那个夜晚。悲痛欲绝的江九，强忍着心中的哀伤，帮义父义母整理好仪容仪表。

他望着这曾经充满温暖的家，如今却成了一片废墟，心中满是绝望。最终，他一把火烧了这个竹林小木屋，熊熊大火燃烧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与回忆都一并烧毁。

那天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江九和江竹的身上，他们在雨中瑟瑟发抖，再次成为了流落街头的乞儿。一年后，他们辗转来到了李府。

李文钦的母亲赵氏，在看到江九腰间的香囊和玉佩时，心中一惊。一开始，她以为是小乞丐偷来的，可一番询问后，才知道他们是故友的孩子。

赵氏心生怜悯，一度想过将江竹当作童养媳养大，或是给长子李祺做个填房，或是给次子李福。

只是江竹比李福还大两岁，这事儿便搁置了下来。后来，江竹就一直养在身边，成了贴身丫鬟。

江竹本本分分，从不打扮得花枝招展，也很少与两位少爷过多接触。

李福小时候见了她，都是规规矩矩地喊“姐姐”，李祺也只是把江竹当作妹妹看待。

江九则一直跟着李福，小时候在他身边保护他，陪他练功。

有一次，李福八岁时失足跌落下楼梯，昏迷不醒。江九心急如焚，在大雨中跪了一天一夜，直到李福苏醒过来。

赵氏并未多加责罚江九，李善长却怒不可遏，拿起鞭子狠狠抽了江九数下，幸好被李祺及时拦住。

苏醒后的李福，仿佛变了一个人，天天缠着江九学武功。李善长见此，深感欣慰，特地为他找来了江湖上的高手教他习武。

从此，江九便一直跟随着李福，他的心中怀揣着两个心愿：一是保护妹妹，二是为兴宁山庄和义父义母报仇。

这两个心愿，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在江湖与朝堂的旋涡中，艰难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