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吾家有子初长成

陈汉升假装没听到，不过萧容鱼偏偏叫住了他。

“陈汉升，王梓博，我同学录上只有你们两人没留言了。”

萧容鱼停下车从包里掏出一本精致的笔记本。

“你们随便写点什么，就当是一个纪念！”

陈汉升笑眯眯把同学录接过来，上面的话语真是老套又惹人怀念。

甚至，陈汉升还翻到高嘉良情诗似的留言：

但愿我们是浪尖上一双白鸟，流星尚未陨逝，我们已厌倦了它的闪耀；天边低悬，晨光里那颗蓝星的幽光，唤醒了你我心中，一缕不死的忧伤——高嘉良亲笔。

狗日的高嘉良也太不要脸了，剽窃了叶芝的《白鸟》还硬说是自己写的。

萧容鱼显然也知道这是一首情诗，她脸蛋红了一下，假装严肃的对陈汉升说道：“别乱翻，找个空位置赶紧写！”

陈汉升转手就拿给了王梓博：“来，你先写。”

王梓博中规中矩的写道：“祝萧容鱼同学越长越漂亮，永远开心。”

陈汉升想了想，端正的写道：“你在池塘里活得很好，泥鳅很丑但会说喜庆话，癞蛤蟆很马虎但很有趣，田螺是个温柔的自闭症，小鲫鱼是你们共同的女神。”

高嘉良看见了，轻蔑的笑道：“小学生作文。”

马上就有女生摇摇头道：“不一定哦，乍看起来好像很无聊，但是多读两遍就很有味道了，容鱼不就是你们的女神嘛。”

高嘉良在心里细细品味后就知道一点没错，但是他不愿意承认，不耐烦的催促道：“天都快黑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萧容鱼自然也能体会到这句话里童真和活泼，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拟人化，不过她也没太多吃惊，陈汉升平时脑袋就很灵活，人也非常有趣。

“写的不错，抽烟的事我就先不和梁阿姨说了，但是你也不许再犯。”

萧容鱼脆生生讲道，这么多年她都在顺风顺水的环境下长大，说话口吻难免带着点骄傲。

陈汉升拉着王梓博转身就走。

街还是那条街，楼还是那座楼，就连坏掉的路灯都没变。

陈汉升站在自家门口，他本来想轻轻地敲门，结果一抬手就是“咚咚”的声音，嘴里还情不自禁喊道：“妈，我回来了。”

“咯吱”。

里面的木门先被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陈汉升视线里，她一边开门一边不客气的训斥道：“吵吵什么，整栋楼都听见你的声音，这么大人了，出门都不带钥匙。”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啊。”陈汉升心里想着。

他原来心态还有些忐忑，但是老妈梁美娟这一开口，一下子就把他拉回17年前的记忆中，相处模式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梁美娟看着生龙活虎的儿子，她心里其实挺满意的，不过语气还是装作很严厉：“录取通知书呢？”

陈汉升把信封随意扔在饭桌上：“在这里。”

梁美娟小心翼翼的拿出录取通知书，看着大红封面上“兹录取陈汉升同学进入‘公共管理专业’学习，请凭本通知书于2002年9月1日来本校报道”，更是眉开眼笑。

虽然1999年国内大学开始扩招，但当前影响力还没那么深远，大学生的价值和名头还能再维持一阵子。

尽管只是二本，但以后还可以考研嘛。

“再有四年，我和老陈就可以轻松了，然后再帮忙带带孙子孙女，这辈子也不图其他的了。”

这就是港城中年妇女梁美娟期待的小日子。

陈汉升痛痛快快冲个凉水澡，听到铁门的声响和客厅里说话的声音，他穿上宽松的家居衬衫和底裤，大大咧咧走出门叫道：“老陈回来啦！”

客厅里站着一个挺拔的中年老帅哥。

陈兆军淡淡的“嗯”一声，不过注意到陈汉升刚洗过澡，脊背上还有水珠，陈兆军默默走过去把客厅空调温度调高。

陈汉升还没来得说话，梁美娟就拿着陈汉升换洗的裤子，从里面掏出一包烟，“啪”的一下放在桌上：“行啊陈汉升，偷摸的学会抽烟了？”

这是陈汉升从班主任老徐那里“缴获”的红金陵，刚才忘记藏起来了。

陈汉升表情没啥变化：“老徐硬塞给我的，他说我这次高考发挥的一般，给包烟安慰我一下。”

“放屁！”

梁美娟根本不信：“哪有班主任给学生烟的，陈兆军你还管不管你儿子。”

陈兆军根本不想掺和这对母子的“战争”，正打算悄悄走进卧室，无奈梁美娟根本不放过他。

老陈扫视一眼无所谓的儿子，还有生气的老婆，最终决定站在老婆这一边。

“现在抽烟太早了，即使考虑到交际方面的需要，至少也要等正式上大学再说，这包烟我就先收起来了。”

陈兆军说着就把烟放自己兜里。

然后一家人开始吃饭，梁美娟边吃边和陈兆军商量：“你记得请好假，到时我们一起送汉升去上大学。”

陈兆军点头，陈汉升摇头。

“我自己去报道就好，你们该干吗就干吗。”

梁美娟拿眼睛一瞪：“几百公里呢，再说还有几千块钱学费。”

“我自己可以的。”陈汉升说道。

以前陈汉升就没让父母送去报道，现在更加不会了。

“另外，除了第一学期以外，以后都不会和你们要学费和生活费，我自己想办法赚钱！”

“你敢！”

梁美娟柳眉倒竖。

“有什么不敢！”

陈汉升梗着脖子答道。

“陈兆军，你来做个评价！”

还是老规矩，每当母子有分歧的时候，老陈就要当裁判，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以后。

陈兆军想了想，斯条慢理的说道：“汉升是男人，有闯一闯的想法也是应该的，但是学习不能落下。”

看到陈兆军也支持陈汉升，梁美娟不乐意了。

最后，家庭民主投票2比1，算是在形式上通过陈汉升“单独去报道”还有“打工赚钱”的提议。

陈兆军安慰老婆：“汉升学习未必是最好的，但你注意观察，他的动手能力和情商强过很多同龄人，这一点等走上社会后，将体现的更加明显。”

“小兔崽子，不知不觉都开始懂事了。”

梁美娟喃喃自语。

老陈呵呵一笑：“吾家有子初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