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小坑不算坑

这宿舍楼每一层都有19间，最西边的是401，最东边的是419。

但是站在419的门前，我看不到夜校的东北角。

当即也顾不了那么多，我一脚踹开419的大门，随后来到后窗，举起手电筒朝着东北角的水塔照射而去。

那一束强光手电，就照射在水塔的大门口。

水塔是没有门的，虽然离的远，但我隐约看见里边有一张小凳子，明显是有人生活的样子。

我控制手电开关，一明一暗，一明一暗，连续朝着水塔门口闪烁了十几次。

末了，那个头发都秀成团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看他出来，我立刻吼道：“装神弄鬼，有种放我下去，我他妈会会你！”

中年人的头发太乱了，左边半张脸彻底遮盖住了，右边半张脸没有丝毫的表情波动，“我跟你说过，这是你为数不多的机会。”

“有种放我下去，你看我弄不弄死你！”

中年人倒没有任何愤怒的样子，他依旧很平静的回答道：“人空有双眼，却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前途只剩迷雾。”

“肮脏的灵魂会蒙蔽你的双眼，唯有虔诚的心会指引你前行，但往前一步要么真相大白，要么刀山火海，你愿意相信自己吗？”

“你敢相信自己吗？”

最后这一句，当他问出来的时候，我身躯一震。

扪心自问，我活了二十多年，顶多偷偷欣赏岛国老师的佳作，可要说亏心事我真没做过，但我旁边的晶晶呢？

眼看中年人扭头就走回了水塔，还撂下了一句话，“天亮之前走不出来，你就永远走不出来了，那时你不会死，也不会活，在亘古无垠的岁月里被记忆一遍遍折磨。”

“抓紧时间吧。”

晶晶一听这话，又吓哭了，我抱着她的肩膀，凝声问：“晶晶，我看过你的手机，我看了里边所有的消息。”

“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女孩，我只问你一遍，你有没有做过亏心事！”

晶晶想了良久，带着哭腔回道：“我在奶茶店上班，有一天有一个拾荒的老奶奶拉着她的小孙子路过我们奶茶店。”

“她小孙子站在柜台前，眼巴巴的看着我，不停的咽口水，那个老奶奶想拉他走，可他倔强的不动。”

“我看老奶奶的表情也特别难受，我知道她想给孙子买一杯奶茶，可是那奶茶标价18块，她从兜里翻出了一个手绢，将手绢展开后，最大的面额只有一张老5块的，那一套人民币已经不流通了，剩下的都是分分角角。”

“然后旁边有个小孩把喝了一半的珍珠奶茶扔垃圾桶里了，嘴里还嘟囔道：真难喝。”

“老奶奶像是看到宝了，她怕别人抢走那杯奶茶，就赶紧跑到垃圾箱旁边，弯着腰捡起了那半杯奶茶。”

“她很认真的擦了擦吸管，笑着把奶茶递给了小孙子，那小孙子也很高兴，喝了一口笑的很开心。”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往前赶路的时候，之前那个扔奶茶的小孩嘲笑了一句，捡垃圾吃的乞丐，呸！”

“那一瞬间，小孩眼里刷的一下就涌出了泪花，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就在原地低着头，仿佛被众人拷打的罪犯。”

“可小孩毕竟是小孩，没过几秒，眼泪还是流下来了，但他忍住没哭出声，奶奶赶紧给他擦眼泪，说我给你买一杯新的，咱喝新的！”

“老奶奶拉着他重新来到我们柜台前，她几乎摸遍了浑身的兜，凑齐了9块6毛钱，因为我看着她数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强忍着笑，递给我，问道：闺女，这能不能买一杯那个……他手里那个东西？”

“我当时真的看不下去了，我说奶奶你等会，我做了一杯珍珠奶茶，递给小孩子之后，对老奶奶说：您运气真好，今天我们店铺一周年店庆，有一个发传单喝奶茶的活动，恰巧您就是第一位！”

“我给了她一张传单，我说：奶奶，你把我们店里这张传单，随便找个人发下去，这奶茶就送给您了！”

“老奶奶可高兴了，举着那张传单，不停的给路人鞠躬，不多时就有个小哥哥接住了，回来后笑着问我是不是可以了。”

“我点了点头。”

“然后老奶奶还是毅然决然的把那9块6毛钱放到了柜台上，对我笑了笑之后，转头就走了。”

“那一刻我心里挺难受的，老奶奶什么都知道，我给她台阶，她给我全部家当，那钱现在还在家里放着呢，都没动。”

“最后老奶奶拉着孙子走了，那一刻她驼着的腰，似乎也挺直了，时不时的低头看看小孙子，然后再笑笑。”

“至于那杯奶茶，我没在机器上打单，也就没入账，等于间接坑了老板一笔钱，小哥，这算亏心事吗？”

我想了想，还真是给我难住了。

这事帮了老奶奶，可间接坑了老板，在刨除主观情感后，客观事实就是这样。

但话回来，世间难得两全法，很多事它没法儿论理！

片刻后我安慰晶晶，也安慰自己道：“老板有钱，小坑不算坑！”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亏心事，但只要你说的都是真话，我愿意跟你赌这一把！”

晶晶眼神坚毅道：“小哥，如有半点虚假，我猪狗不如！一辈子吹不到空调，吃不到西瓜！”

“走！”

我一把拉住晶晶的手，重新来到了楼梯口，“这一次，我们不要再像之前那样往下走。”

“要么我们脸面朝后，背对着楼梯倒着走。”

“要么闭上眼睛，顺着栏杆大胆往下去。”

晶晶说：“小哥，我听你的。”

倒着走不太顺，况且是两个人一块，不如闭上眼睛，扶着栏杆就这么走下去。

“闭上眼睛，跟在我身后。”

我一只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牵着晶晶，我俩就像两个盲人似的，一步一个台阶，缓缓的顺着楼梯下降。

我仔细感受着楼梯扶手的变化，生怕再次陷入循环，但这扶手年久失修，哪里都是腐烂的痕迹，无法分辨出来。

期间我感受到晶晶手心里出了很多汗，但这一步必须走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感觉这楼梯好像还是漫长的看不到尽头时，忽然，脚下出现了平地，而我左手摸着的楼梯栏杆，也到了尽头！

“到了！”我惊呼一声睁开了眼。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