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起死回生——除夕夜

大高的事告一段落后，离过年还有几天时间。

陈稻让唐历宏到省城监狱去看望了一下大高，就说是王田让他去看望的，告诉他在狱中要好好表现，争取立功受奖减刑。另外告诉他，他父母那里我们会帮他关照的。其他的不要跟他说。

陈稻拿着存折到银行取了一万块钱，按尹局长提供的地址到邮局汇了过去，落款是高大炮。在时下的农村里，一万块钱足以宽裕过上一年。

接着，陈稻带着王雪、唐历宏到餐厅、新餐厅建设工地和保安公司走了一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唐历宏到省城监狱看了大高以后，回来告诉陈稻，说高大炮激动得都掉眼泪了，一叠声要我带他问王哥好，还说出来后如果王哥不嫌弃还是想跟着王哥干。谈到在狱中的情况时，高大炮说奇怪得很，这几天狱警的态度好了许多，还给他调到监狱饭堂干活，舒服得很。陈稻便知道事情起作用了。

忙忙碌碌处理完这些事后，眼看就到了大年三十的日子。陈稻和王雪、唐历宏商量了一下，干脆花点钱让餐厅在年三十晚上邀请所有的员工和留下过年的工人一起聚餐，既可以笼络人心，自已也可以乐呵乐呵过个欢乐年。

上次群体性事件后，陈稻未雨绸缪，让餐厅买了一套组合喇叭。如果再有这样的事件发生，高音喇叭足以盖过众人的嘈杂声，也好掌控局面。这次除夕聚餐，这套组合喇叭正好派上用场，可以让参加聚餐的人自由上场引吭高歌，添加热闹。

陈稻专门让餐厅在主桌上方拉上了一条横幅。上书：“区政府招商引资管理办公室春节晚宴”。并安排王雪带上为搭救大高买的相机，叮嘱她多拍点照，晒出来后给李主任送过去。为此王雪很有意见，说自已花钱给别人做嫁衣，吃力不讨好。陈稻笑笑说，我们是花小钱挣大钱，要这些虚名有什么用？工人该闹事时照样会闹事，不会看重你这点虚名的。

除夕傍晚，陈稻、王雪、唐历宏早早来到餐厅，坐到主桌上。员工忙着添碗加筷上菜忙碌着。留厂的工人陆陆续续进来，开始都是半信半疑的神色，见到果然张灯结彩、高音喇叭放着喜庆的音乐便逐渐安下心坐了下来。

六点正，陈稻拿起麦克风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员工们、工友们，大家过年好！光辉的一年过去了，在这辞旧迎新的除夕夜晚，我谨代表区政府招商引资管理办公室向大家拜年了！向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拜年了！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工厂区的建设、为了城东区的发展走到一起来了。”

说到这，陈稻拿起酒杯高高举起：“大家都把酒杯举起来！第一杯酒我们遥敬家乡的父母长辈，喝了。”带头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想到远在伏牛山脚下的父母眼睛不禁有些起来，拿起酒瓶倒满，举起来：“第二杯酒我们感谢区政府招商引资管理办公室的温暖和亲切关怀，喝了。”一仰脖子又喝了下去，拿起酒瓶再次倒满，举起来：“第三杯酒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龙马精神，再创佳绩！喝了。”仰起脖子又喝了下去，拿着空酒杯大声吼道：“兄弟姐妹们，大家尽情地吃、尽情地喝、尽情地唱吧！”

负责放音乐的员工还真是专业，陈稻话音刚落，立马播出了《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一时间气氛热烈，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王雪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睛愣愣地盯着陈稻，眼神孕育出一丝爱意。

你说这个人是好人吧，绝人命根断人手脚眼睛都不眨，居然还敢用筷子狠狠地扎进肚子里。你说这个人是坏人吧，对自已人那是呵护有加，为兄弟不惜铤而走险。你说这个人聪明吧，却又能干出气走兄弟、信口开河就给歹人一万块钱误工费的事来。你说这个人愚蠢吧，却是思维敏捷，逻辑缜密，智计百出。你说这个人诚实吧，却是信口开河，说起谎话来都不带眨眼的，说的好像是真的一样。你说这个人虚伪吧，说起实话来坦坦荡荡，做起事来明明白白，对自已人肝胆相照。

有时候自已还真的看不透他，权且把这丝爱意隐藏在心底吧。

若有缘，相濡以沫；若无缘，真诚祝福。

负责放音乐的员工看到大家还是拘束着不敢站出来歌唱，便煽动了起来。他拿起一个麦克风，嘶哑着嗓子喊道：“欢迎哪位来献歌一首？来来来，胆子大一点。”喊了半天却无人应答，只是在那推推搡搡，扭扭捏捏的，便笑喊道：“这样吧，我们请我们的陈稻总经理先给大家送上一首，抛砖引玉。大家掌声欢迎。”带头鼓起掌来。

众人心痒难耐的又想高歌一曲，又害羞害怕拉不开脸面，听到有人率先开唱，无不兴奋得大喊大叫着鼓起掌来。一时间喊声震天，掌声雷动。

陈稻正与敬酒的员工和工友把盏言欢，忽然听到喇叭里在喊自已，接着是喧哗的喊声和震耳的掌声，便一脸懵逼地站起来，手脚无措地站在那里。

王雪坐在旁边看了直抿着嘴笑。

最后陈稻终于搞清楚了是让他上去唱歌，紧张得摇头晃手一叠声说没唱过真没唱过歌。

众人那里肯依，连拖带拉把他簇拥到麦克风附近，硬往他手里塞了个麦克风。

负责放音乐的员工不失时机地喊道：“大家掌声鼓励！”一时间掌声更加热烈。

陈稻见是这种情形，大过年的，不好扫了大家兴，便硬着头皮说：“那我给大家献唱一首《八十年代的新一代》，希望大家一起唱。”便开了个头：“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明快欢乐的歌声惹得众人不知不觉跟着唱了起来，最后变成了全场大合唱。几百上千人的歌声从工厂区辐射出来，传向四面八方。

陈稻不失时机地把麦克风递给了旁边的人。旁边的人唱的起劲，哪有不接的？

陈稻趁没人注意溜到了门外。

抬头仰望，冷月一泻千里；低头沉吟，清风和煦拂面。良久，陈稻喟然一叹，眼前晃过一幕幕的情景，从父亲卖肾供读大学，到求学报效的艰难岁月，到梁倒屋塌寄人篱下的父母，到古墓明器九死一生，再到如今意气风发开创事业，犹如做了一场梦似的，如痴如醉。

如果，假设有如果的话，自已留在学校资料室工作，当然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但人生的轨迹就完全不一样了，朝九晚五，平稳安逸。如果重新选择的话，自已宁愿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尤其是毕业后这半年，在政府工作的同学应该还是端茶倒水领导都还不认识的小角色吧，在企业打工的同学应该还是唯唯诺诺的小学徒吧，但看看自已这半年，风起云涌，快意人生。

不远处，王雪静静伫立看着陈稻。

冷月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