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异乡人

这座小房子里住着一个异乡人，村民们都喊他“老司”！

据说十几年前他就来到了这里，在这片荒山野岭中盖了三间小房子，从此以后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的，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世。

有人说老司应该是京城人，可能因为犯了错误，在京城待不下去了，才跑到曹家庄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也有人说他是陕北人，到曹家庄就是给有钱人家守坟的，他房子前的那个小小坟头就是证据！

但不管怎么说，庄上的人对他的评价却颇为一致：

这家伙是个老变态，经常大半夜的一个人哭，听得人毛骨悚然。

他还喜欢庄子上的几个婶子，夏天的时候会偷偷跑到村里，趴在墙头上偷看人家洗澡。

所以村民们都一直躲着他，那座小房子附近，大家更是轻易不会过去。

不过沈知三却是个例外，他在家的时候经常跑去找老司玩，原因很简单：

老司这里有酒，每次来了都能蹭点酒喝！

而且因为这座小房子所处的位置，也属于西岭，老司又在房子附近开了一片荒，种点粮食和蔬菜，所以每次沈知三来的时候，都是一副地主收租的架势大声喊道：

“老司在家吗？今年的租子还没交呢，是不是得我欺个男，霸个女，你才肯交租子？”

往往这时候老司会直接给他后脑勺来一巴掌：

“想蹭酒喝就直说，跟我老人家来这套？”

然后便会拎出一大壶散白，端出一碟儿花生米，有时候还会有猪下水和猪头肉，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一老一少便开始喝酒吹牛侃大山！

临走的时候沈知三便会故意大手一挥：

“看你这个长工态度还不错，今年的租子就免了，等明年我再来！”

然而只要他没有开蹽，隔不了几天就又来了，类似的剧情会再次上演一遍……

想着这些陈年往事，沈知三已经来到了院子外，抬头打量着这座小小的四合院。

红砖的围墙，几片木板钉成的院门，门前两条小路，一条是他来时的路，连着村道。

另一条连着不远处一座孤坟。

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

是棵桃树！

看到这两棵树，沈知三又想起小时候常趁着老司睡午觉，跑来偷桃偷枣，有一次还被枣树上的马蜂蛰了，变成了一个眯缝眼，整整肿了一个星期。

想起这些事情，沈知三也忍不住好笑。

那时候的精力真是旺盛，仿佛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推开院门走了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看不见人影。

屋门没关，沈知三蹑手蹑脚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院子，手拿一支毛笔，正在泼墨挥毫。

桌子周围的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写过字的白纸。

沈知三悄悄摸过去看了看，纸上一笔狂草，仔细一看，写得都是一首首宋词。

李后主的《相见欢》、《虞美人》、《浪淘沙》，柳永的《雨霖铃》，晏殊的《浣溪沙》，李清照的《如梦令》等等，一下子看过去得有几十首。

正面的墙上挂着两副卷轴，上边两首狂草挥写的诗词。

沈知三之前不学无术，来了老司家多少趟，也没有看出他平时都在写些什么，墙上的两幅卷轴更是当成了鬼画符，以为是老司挂起来辟邪的！

好在前世的贵人喜欢附庸风雅，他也跟着多认了几个字。

此时终于看懂了那两副卷轴，居然都是苏东坡的作品，一首诗，一首词：

“庐山烟雨浙江潮，

未至千般恨未消。

到得还来别无事，

庐山烟雨浙江潮！”

……

“常羡人间琢玉郎，

天应乞与点酥娘。

尽道清歌传皓齿，

风起，

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

微笑，

笑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

却道：

此心安处是吾乡。”

一首是苏东坡晚年从海南岛被赦归来，大彻大悟后所作！

另一首是苏东坡黄州渡劫遇故友，听到故友歌姬的一句话，有感而作。

沈知三看着满屋子的字忽然有点愣神：

这老司莫非还是个知识分子？

以前还以为他是个不正经的道士呢！

“老司，今年的租子啥时候交？这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啊！”

老司没搭理他，继续写着字，直到写完最后一笔，才把笔搁下，开口道：

“你小子来了也不吱一声，装神弄鬼的吓唬谁？”

“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了？”

“你推院门那么大声儿，我能听不到？”

说着，老司将桌子和地上的字收好，卷了卷放到一个大纸筒中，随手拎出大酒壶，取出一碟花生米：

“来了正好，陪我喝点！”

“哈哈，孺子可教！”

老司瞪了他一眼：

“你个文盲二流子，什么时候学会拽文儿了？”

“学呗！你个老不正经的都会写宋词了，我就不能拽个文儿？”

老司一惊，手中的杯子都差点掉地上：

“你能看懂我写得字？”

“不就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林花谢了春又红，赐我三千装甲兵，挑灯看剑连成营，救回醉人胭脂泪，一江春水向东流嘛，欺负谁没文化似的！”

沈知三信口胡编道。

不能让老司知道自已全能看懂，要不然不好解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司笑得鼻涕都流了出来，指着沈知三道：

“叫你小子没事儿了少胡逛多读书，你小子就是不听，你听听好好的诗词，都被你糟蹋成啥样了？”

“嘿嘿，读书人多着呢，只要我工资给得高，不愁他们不给我打工！”

“你小子啊，歪理总是一套一套的……哈哈哈……”

良久老司止了笑声，凝神打量着沈知三：

“你小子好像还真变了，外边那些房子都是你修的？”

“是啊，盖点房，办个厂，带着村民奔小康，你来说说怎么样？”

老司没理会他的贫嘴，问道：

“听说你还要建实验室，准备研究点什么？”

“丧尸、怪物、人造人，哪天再开个项目研发歼星炮！”

老司嘴角抽了抽，继续问道：

“我听说你脑袋被门挤了，被人忽悠着从京城高薪请来个怪人？”

沈知三被触动了伤心事，终于不再信口胡说，把去理工大学招聘钟敬哲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老司，你说我容易吗？好不容易想干点正事，结果遇到了陈其隐那个破老头，把这么一个极品塞给了我！

“啥活干不了不说，我还得当个爹养着，你说说我咋这么倒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