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世还恩

第81章 一世还恩

沈玉颜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足国公府，没想到时隔不久，就又一次来了。

家丁奴仆们都有些好奇地打量她，也不知道她这次过来，是再次掀起大乱还是来和解的。

沈玉颜没空理会那些，直奔蒋婉的房间。

“把房间里的下人都分别安置，别让他们再接触病人，也别让他们出门扩散。开窗通风，取些凉水来。”

她迅速做着吩咐，奴仆们也搞不懂什么情况，愣愣地看着沈宵。

沈宵道：“按她说的去做。”

沈玉颜进了屋，给蒋婉诊了脉，病情和祁云致的大差不差，都是病变后的结果，她赶紧打开医箱，开始给蒋婉施针。

“老夫……从未见过你治病救人的模样。”沈宵心情复杂道。

沈玉颜没理他，专心看着眼前的病人。

在她眼里，蒋婉只是她的病人，是她做为医者的责任，她没功夫去跟他们演父慈子孝的戏码。

而沈宵看着沈玉颜娴熟的动作，这才惊觉原来自己真的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女儿，她明明已经回到国公府那么久，只要愿意倾听她的心事，了解她的过去，就该看到她的非凡之处啊。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直到沈玉颜收了针，对沈宵道：“高烧不退是很危险的，今晚须得有人守夜，帮她换水冷敷。”

“老夫找个丫鬟来。”

“最近府上的事没钱折腾府里的下人吧？”沈玉颜抬眼看他，“而且目前尚不清楚他们是否身患疫病，还是暂时不要接触夫人为好。”

沈宵一愣，想了想，道：“玉安！自从疫病蔓延，他就没出过门，我让他过来侍奉他母亲总是没错的吧。”

说着，沈宵匆匆去找了沈玉安。

没想到沈玉安还是缩在房间里半步不肯出来，听到沈宵让他去侍疾，他更是怕得脸色都变了。

“我不能去啊！父亲，我是沈家唯一的男丁，我要是染了病没了，咱们沈家就绝后了！你找个没病的丫鬟家仆去照顾母亲吧！”

沈宵被他气得心口疼：“你这不孝子！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们沈家还不如绝后呢！”

“总之，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去的！”沈玉安把门一关，将沈宵拦在外面，“等疫病过去了，儿子一定好好孝敬你们！”

“逆子啊！逆子！”

沈宵毫无办法，又恨又骂地咒了沈玉安半天，只得垂头丧气地回了蒋婉的房间。

他倍加疼爱的一儿一女，一个对生病的母亲避之不及，另一个更是不闻不问，他不禁怀疑，当年偏宠他们到底是不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尤其是当他来到房间，看见的只有沈玉颜尽心尽力地给蒋婉替换巾帕，他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愧疚。

“玉颜……”

沈玉颜闻声转过头，目光冷冷的，无悲无喜。

“看来，没能把大公子请过来？”

听出沈玉颜话里的嘲讽，沈宵觉得老脸都丢尽了，只得避而不答，说：“罢了，还是由老夫亲自照顾夫人吧。”

“你要照顾，我也不想拦。”沈玉颜仍然平静，“不过，下人们说你已经两天没有休息，我不想再多照顾一个病人，希望你保重身体，别给我添没必要的麻烦。”

“老夫……”

“这里我看着，你去休息吧。”

说罢，沈玉颜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不再理会他。

沈宵想再说点什么，或许应该劝说沈玉颜先去休息，可是沈玉颜只专注她自己的事，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再分给他，他心里明白，这是沈玉颜将他视作陌路人的态度。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也觉得十分疲惫，佝偻着身子缓缓离开了房间。

照顾病人，沈玉颜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这次，这个病人是她的母亲，虽然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蒋婉迷迷糊糊地醒了几次，都没认出旁边守着的是谁，只是听着人说话，让吃水就吃水，让喝药就喝药，高烧退了又起，如此反复了一夜，终于在清晨苏醒过来。

沈玉颜守了她一夜，天刚亮的时候在床边眯了一会儿，蒋婉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她的脸，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夫人既然清醒，代表已无大碍，我先写个药方按药方抓药，按时服用即可。”

沈玉颜正要起身，却被蒋婉一把抓住手腕。

她满眼是泪，嗓子沙哑：“你……你在这里，一夜？”

沈玉颜拂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医者的职责罢了，夫人不必挂心。”

“玉颜……”蒋婉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生病的这几天以来，她已经感受到了生死面前的人情冷暖，亲生儿子不肯照顾她，视如己出的养女也如人间蒸发，谁知昏迷后醒来的第一眼，居然是这个不受待见的亲生女儿。

沈玉颜对她的眼泪视而不见，这种眼泪和情意，来得太迟了。

这时，沈宵走了进来，看到蒋婉苏醒大喜过望：“夫人，你醒啦！”

蒋婉抹了抹眼泪，从床上直起身来，夫妻俩算是度过此劫，唉声叹气地依偎在一起，惊魂未定。

“药方我已经写好了，放在桌上。”

沈玉颜起身，来到他们身边。

蒋婉此刻顾不得许多，忙道：“玉颜，玉颜，是母亲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你是我们的好女儿，以后你就回来吧，母亲一定好好补偿你，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如果一年前听到蒋婉说这样的话，沈玉颜一定哭着喊着扑她怀里去了。

可是如今终于听到，沈玉颜却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不需要这些。”她平和道，“我来这里给你看病，是因为沈国公去求了王爷，王爷看在先帝和陛下的面子，而我是看在王爷的面子。”

“还有，你们总说你们生了我，这份恩情我赖不掉。今天我就是来还的，你给的命，我还了，以后咱们各走各的路，就当这一世没有做母女的缘分吧。”

说着，沈玉颜拎起医箱转身就走。

“玉颜！”蒋婉拖着虚弱的身体趴跪在地上，“是母亲错了，母亲真的……错了。”

沈玉颜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碧空，深吸一口气。

现在理论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笑了笑，迈步坚定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