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误杀

许梦娴从槿萱校长那里回到自己的闺房，久久不能平静。她回想起自己往昔每到周日下午准备返校前，总是闹着要家长编造各种借口向老师请假，此刻方知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在这风雨飘摇的晚清，女子想要读书，简首比登天还难。

突然，林嬷嬷像一阵疾风般哭着喊着闯进了她的闺房：“二小姐，求你帮帮我吧，救救我那苦命的女儿吧！”说罢，林嬷嬷忽地如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在地，墨洁顿时手足无措。

“林嬷嬷快起来，这是怎么了？”墨洁急忙起身去搀扶林嬷嬷。

“我那三女儿，被官府抓走了，说…说她…”林嬷嬷哭得像个泪人，泣不成声。

“说她什么？你别急，慢慢说。”墨洁轻声安抚道。

“说她谋杀亲夫！”林嬷嬷的声音仿佛要冲破云霄，然后又如泄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地，捶地暴哭。

“谋…谋杀亲夫？！”墨洁吓得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说她半夜用菜刀砍死了丈夫！我那三女儿生性胆小，平时连鸡都不敢杀，又怎么会用菜刀砍死人呢！”林嬷嬷边说边捶着胸口，仿佛要把自己的心都捶碎。“她肯定是被冤枉的！”

“嬷嬷你冷静一下，告诉我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墨洁蹲下身子，轻柔地抚摸着嬷嬷的后背。

嬷嬷的哭泣声渐渐停歇，她用手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前天大概是子时，我姑娘的婆婆郑章氏因为病痛睡不着，突然听到我女儿凝霜和女婿郑云涛的西屋有声音，以为是有贼，赶紧叫她丈夫郑大富起床。紧接着她又听到掀帘声响和人跑过东屋的脚步声。等到她们二人一起点灯走到西屋，发现郑云涛躺在地上流了满地的血，己经气绝。”

林嬷嬷稍作停顿，又轻轻擦拭了两下眼角的泪水，接着说道：“当时我那苦命的女儿凝霜并不在房内，她们又急匆匆地赶到东屋厨房寻找，惊见凝霜倒身插入水缸之中，他们将她捞起。捞起后，见她尚有一丝气息，便马不停蹄地把她送去官府，说她谋杀亲夫后畏罪自杀。”林嬷嬷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那你女儿可曾认罪？”墨洁眉头紧蹙。

“她认罪了。”林嬷嬷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缓缓低下头，满脸都是愧疚之色。“但是！”林嬷嬷突然又像触电般抬起头，“她说她本是一心求死，可郑云涛却前来阻拦，两人推搡拉扯之间，我女儿才失手杀了他。”林嬷嬷慌忙解释道。

“本是求死？她为何要寻死啊？”墨洁只觉得脑袋里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乱舞。

“唉，都怪我啊！是我贪图郑家家境殷实，才将凝霜嫁了过去。”林嬷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谁能料到，那郑章氏竟是如此尖酸刻薄之人，总是变着法子刁难、辱骂我女儿。还有她那个小姑子，整日里搬弄是非，无中生有。我那女婿更是愚笨蛮横，不懂得调和家庭关系，动辄对凝霜拳脚相加。凝霜实在是生不如死，这才决定一死了之。”林嬷嬷紧闭双眼，脸上的表情扭曲得不成样子，仿佛被千万只毒虫噬咬，痛苦与内疚之情溢于言表。

“你此前可知道她正遭受这般痛苦？”墨洁如鹰隼般紧紧盯着林嬷嬷，厉声问道。

“我…我…”林嬷嬷支支吾吾，如鲠在喉，迟迟不肯答话。

“你是知道的，对吧？凝霜曾向你求救过，对吧？”墨洁步步紧逼，毫不留情。

“我…我…我又能如何啊！”林嬷嬷急得首跺脚，“难道要她和离不成？郑家怎会轻易放人啊！况且，就算她回来了，又有哪户体面人家会迎娶一个和离过的女子啊！就算能再嫁，也只能委身于那乡下的粗俗莽夫了。”

“难道说，你宁可让她痛苦得如坠深渊，甚至走上自杀的绝路，也不愿意接她回家吗？”墨洁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反感。

“我哪里会料到她会痛苦到如此地步，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过失杀人啊！”林嬷嬷心急如焚，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如今官府根本不相信她是过失杀人，非要说她是谋杀！这可是要砍头的大罪啊！”

林嬷嬷突然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墨洁的腿，涕泪横流：“二小姐，求求您行行好，帮帮我们吧！过失杀人最多也就是杖一百，徒三年。可要是谋杀，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您之前夜探南山医馆，揪出了那吸血狂魔江大夫，您如此英勇聪慧，一定有办法帮我女儿申冤的。”林嬷嬷的鼻涕和眼泪沾湿了墨洁的裙子。

墨洁霍然站起身来，眼神冰冷如霜，仿佛能穿透林嬷嬷的灵魂，“你到底是真的害怕你女儿被砍头，还是害怕若你家真出了个谋杀亲夫的女儿，传扬出去，你那尚未成亲的小儿子就再也娶不到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