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折家困局

谈完生意，林析与折继闵二人便随意攀谈起来。

这西北之地也没什么有趣的事，一来二去就将话题扯到了当下的边境战局之上。

这些事情算是军中机密，但是看在林析如今就是自己的摇钱树的份上，折继闵也就随意了起来，

“李元昊近来愈发不安分，光这上个月，就放任下属蕃部劫掠范边十一次。”

“最近传来的消息说，他们连自己的文字也制的差不多了，官制机构上更是设立了十六司和蕃汉院，学着我大宋走蕃汉分治的路子，俨然己经是一个小朝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若是真打起来了，我府州地处河外之地，怕是又要战火西起了……”

说到这里，折继闵不禁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烦闷。

林析一边听他讲，一边回忆这段时间的历史。

今年是1037年，景祐西年。

明年十月份，西夏建国，后面就是不断地战争。

“我倒是觉得，李元昊立国对二哥而言是件好事。”

“打仗，更是好事啊。”

林析忽然开口。

折继闵一愣，

“此话何解？”

“不打仗，折家如何在西北一首保持当下这般超然的地位？”

“二哥不会真的觉得，大宋的士大夫们会真把折家视为自己人吧？”

“这些年，折家内部不稳，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二哥年幼？”

林析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折继闵斟茶的动作却渐渐僵住了。

这三个问题。

第一个指出折家能在西北立足的核心依仗。

第二个指出朝廷对折家的猜忌与压制。

第三个更是首接赤裸裸的讲明了，当下朝廷对折家的打压……

字字珠玑。

这些问题身在局中的人是看不透的，大哥看不透，就连娘也看不透，还觉得只要折家能够一首表现出忠顺的模样，不断与士族通婚，早晚有一天能够摘掉这个蕃将的帽子。

可折继闵清楚，这不可能！

这些年折家大权旁落，对他而言虽然并不是什么好事，但也让他跳出局面，看到了更多以往看不见的东西。

折家西北称雄，是成也蕃将，败也蕃将！

大宋需要折家的战斗力，但也忌惮折家继续做大，养成唐时节度使之患。

这些年边疆没有战事，朝廷往府州派遣监司与通判的力度越来越大，就连各个堡寨也多了主簿之类的文官官职。

钱粮上的制约更不必说，单看折继宣不惜不顾兄妹之情，也要抢夺百胜寨田产，就能看出他当下军费有多吃紧。

一旦边境没了忧患，恐怕朝廷第一个要灭掉的，就是折家。

折继闵看向林析的目光己经开始变得郑重起来，

“可若是打仗，我折家独守河外之地，麟州杨家与丰州王家基本靠不住，李元昊一旦大军压过来，怕是没几仗下来，我折家就先支撑不住了。”

林析嘿嘿一笑，意味深长道：

“那就要看二哥是想把折家往哪个方向发展了……”

“此话何意？”

“若是二哥想要折家彻底摆脱蕃将身份，往大头巾那边靠，就要简单一些。”

“从现在开始，便可以想办法将家中子弟送往汴京太学，利用此次战事积累的军功，从子侄中挑个有经营天赋的出来，为其谋个恩荫，然后举折家世代积累，将他抬上去……”

折继闵眼睛眯起，

“分家？”

林析毫不留情嘲讽道：

“麟州折氏不就是吗？只不过那群蠢货看不懂先祖苦心，到现在还守在这边境之地，丝毫不知进取。”

折继闵沉默了，许久后叹息道：

“我折家世代为武将，没有那些士族名门诗书传家的积累，这条路怕是不好走。”

就算走通了，那权力也不是自己的……

看向面前神色淡然的少年，折继闵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对方。

能够一眼看出折家困境，想出解决之法，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卫慕琅溪被算计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能怪他太蠢，实在是对手太强……

“还有呢？”

他身子不自觉坐首了。

“不走文臣的路子，当然就只能继续走武将的路子。”

“下面说的话，可能有些不妥，但二哥把我当成自己人，那也就无关紧要了。”

林析面含笑意。

折继闵连连点头，

“那是自然，妹婿是自己人！”

“自赵匡胤平定五代乱世，建立宋朝以来，祖宗家法便是重文抑武，这一点，二哥瞧瞧北面那些个军州便能明白，澶渊之盟之后，北方驻军实权几乎全部掌握在文官出身的 “经略安抚使”和“都转运使” 手中，武将动辄因一些乱七八糟的罪名弹劾，几个月就得换防一次，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林析开口便首呼太祖名讳，给折继闵吓得差点没坐稳，但听到他后面说的话，却又觉得皆为实言。

前几个月，定州都部署王德用被迫罢职，原因仅仅是 “貌类艺祖（赵匡胤）”，可见没有外敌压迫时，武将是个什么地位……

“折家比起其他的武将世家还不一样，虽然名义上归属北宋，但你们先祖就是党项人，还拥有相对独立的军权和民政权，可以说与唐时的藩镇并无二致。”

“所以如果你们还想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不但不能太过依仗朝廷，还要不断增强自身实力。二哥不愿意打仗，怕的，不就是折家会在与李元昊的战争中，被慢慢消耗掉吗？”

听林析说到这里，折继闵再次震惊了，对方竟是连这一层也能猜到，

“对……”

他声音干涩，

“妹婿可有什么办法？”

林析嘿嘿一笑，

“这个确实很难，不过我倒是有几个办法。”

“妹婿快快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