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椒房惊澜

暮春的紫禁城浸在海棠花雨中，御书房的宣纸上，朱批的墨迹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林子安握着狼毫的手突然顿住，窗外掠过的宫娥惊呼声穿透雕花槅扇："皇后有喜了！"

竹制的奏折散落案头，他起身时撞翻了青瓷笔洗，墨汁在蟠龙纹地砖上蜿蜒如河。穿过重重宫门，绣着金鸾的明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他急促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寝宫内，沉香袅袅。江云舒半倚在金丝楠木榻上，素色寝衣外披着件月白狐裘，发间只斜簪一支羊脂玉簪。晨光透过鲛绡纱帐落在她脸上，泛着珍珠般的光晕。

"陛下。"她轻声开口，指尖抚过小腹，"方才晨起突然不适，太医说..."话音未落，林子安己疾步上前，双膝重重跪在榻边，握住她微凉的手贴在自己面颊："怎么不早些派人唤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檐角铜铃叮咚，太医院院正领着一众太医鱼贯而入。诊脉时，林子安屏气凝神盯着太医的神色，见对方突然跪地叩首，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胎象安稳，龙嗣康健！"

欢呼声响彻宫室，林子安眼眶微热，解下腰间象征皇权的螭纹玉佩，轻轻放在江云舒枕边："这是朕登基时先帝所赠，如今转赠给我们的孩子。"他转身命人取来百宝箱，黄金、美玉、东珠流水般赏赐下去，又传旨："三日后设千叟宴，大赦天下！"

然而，当宫人们忙着张灯结彩时，椒房殿后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喜报。贤妃柳氏攥着鲛绡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出身江南柳家，入宫七载，那方空置的储君之位曾是她无数个深夜辗转反侧的执念。

"凭什么？"她突然将案上的鎏金香炉扫落在地，香灰扑簌簌落在波斯进贡的地毯上，"不过是个丞相之女，凭什么独得圣宠？"

贴身宫女翠儿慌忙跪地收拾碎片，被柳氏一把揪住发髻："去，给本宫打听皇后每日的膳食、用药。"她凑近宫女耳畔，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若能让她..."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柳氏猛地推开翠儿，重新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补起胭脂。

朝堂之上，消息同样掀起惊涛骇浪。早朝时，礼部尚书捧着贺表叩首："皇后诞育龙嗣，实乃社稷之福！恳请陛下早日昭告天下，以安民心！"满堂文武纷纷附和，山呼之声震得梁间燕巢簌簌落尘。

唯有御史中丞王勉垂眸不语。他背后是盘踞江南的王家商队，若江家因新皇子得势，势必影响王家盐铁生意。退朝后，他在朱雀大街的茶楼密会三位同僚，茶盏相碰声中，阴谋如蛛网般悄然织就。

而此时的坤宁宫内，林子安正亲自为江云舒研磨朱砂。他屏退众人，执笔在素绢上勾勒婴儿襁褓的纹样："若生的是皇子，便叫承渊，取'承天之佑，渊渟岳峙'之意；若是公主..."他忽然顿住，抬眼望向倚在软榻上的江云舒，"便叫明玥，愿她如明月照彻山河。"

江云舒轻笑出声，却未注意到窗外竹影间一闪而过的黑影。雕花窗棂外，翠儿攥着浸透的帕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暮色渐浓，一场围绕龙嗣的暗战，正披着喜庆的外衣，在红墙黄瓦间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