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今废黜旧主，新约成立

我拔出深深插入祭坛的钥匙，青铜表面突然浮现无数细小的裂纹。当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瞬间，九个苏白薇突然融合为一，她的嫁衣变成素白的殓服，心口的黑洞中飘出最后一张当票。她抓住我的手按在命盘上："这才是真正的契约。"命盘上的卦象重组，显现出被层层掩盖的原始条款："方士陈以己身化当铺，需陈氏血脉永世为祭"，而署名处的指纹，与我的右手拇指完全吻合。

祖父的狂笑声从西面八方传来，祭坛下的青铜棺剧烈震动，棺盖上的封条正在寸寸断裂。苏白薇的魂体开始结晶，皮肤表面浮现青铜纹路："他把自己封在...咔咔...棺里...钥匙...反转..."话未说完，她彻底化为九条青铜锁链，如巨蟒般缠住即将开启的棺木。

我反转钥匙三圈，棺盖轰然开启，带起一阵腥臭的黑雾。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本青铜封面的账簿在疯狂翻页。每页都详细记载着方士陈如何欺骗历代"我"典当至亲：秦代诱骗我献祭发妻，明代唆使我毒杀知己...最后一页粘着张婴儿皮，上面用金粉画着破解之法：以当铺之主血脉为引，焚毁账簿。

右眼的算珠突然剧烈震动，带着血肉组织脱落，滚入棺中。当它碰到账簿时，整本账簿燃起青色火焰。火焰中浮现方士陈扭曲的脸："你毁不掉...归墟当铺...永远需要..."他的声音随着火焰减弱而消散，但那些灰烬却在空中组成新的文字。

燃烧的账簿灰烬如同活物般重组，在空中凝成全新的《归墟账簿》。封面上的烫金字从"方士陈"变成了"陈青梧"，而扉页用鲜血写着："今废黜旧主，新约成立"。但当我翻开内页时，发现每张契约的利息栏都被烧出了黑洞，这些边缘焦黑的孔洞中，隐约传出无数亡魂的呜咽。

货郎的摇铃声再次响起，穿透力极强。他站在平静的江面上，担子里的八口棺材己经变成了一本本账簿。最上面那本正在自动书写："当期：永世，利息：待定"，而署名处的墨迹像蜗牛爬行般缓慢成形。

走出当铺废墟时，朝阳刚刚跃出江面。江边的水洼映出我的倒影——右眼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洞，边缘还残留着青铜碎屑。怀表不知何时回到了口袋，表盖内侧多了一行小字："当铺永存，掌柜更替"，每个字的笔画都由细小的算珠组成。

远处传来婴儿啼哭，穿嫁衣的身影站在血月最后消失的地方。她缓缓抬头，晨光中露出一张与苏白薇一模一样的脸，但右眼角...正缓缓滑下一滴青铜泪珠，泪滴在半空中凝固成微型算珠，"叮当"一声落入江水。

血月褪色成灰白胎记般的圆斑，像是被水浸湿的纸钱贴在夜空。江面上漂浮的账簿残页开始无火自燃，青色的火苗舔舐着墨迹，将"陈青梧"三个字烧成蜷曲的灰烬。我蹲下身，指尖触碰看似平静的江水，水面立即泛起一圈诡异的青铜色涟漪——这不是水，而是液态的契约文字在流动，每个笔画都在我皮肤上烙下灼痛的印记。

"掌柜的，收账了。"

货郎的声音突然贴着耳后响起，带着陈年账本特有的霉味。我猛地转身，看见他肩上的担子己经变形：八口黑棺化作青瓷算盘，每颗算珠表面都裂开细缝，渗出粘稠的血珠。那些血珠坠地时不散不化，反而像活物般滚动着组成卦象。我的右眼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黑洞产生强大的吸力，货郎的草帽"刺啦"一声被撕成碎片，露出他布满青铜鳞片的头皮。更可怕的是，那些鳞片接缝处嵌着极小的算珠，正是昨夜我脱落的右眼球碎片，此刻正诡异地转动着，倒映出无数个正在签契约的"我"。

怀表在口袋里剧烈震动，烫得大腿皮肤发疼。掏出来时，表盖内侧的算珠文字正在疯狂重组，最终定格为："寅时三刻，典当至亲"。远处传来婴儿啼哭，对岸的薄雾中，穿嫁衣的女子赤足站在水边，脚边放着一个襁褓。那哭声古怪地夹杂着算珠碰撞的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婴儿喉咙里滚动。

踏向对岸时，脚下的液态契约开始凝固。每走一步，就有新的条款从鞋底渗出，在江面留下闪着磷光的字迹："...立约人自愿抵押啼哭者魂魄..."。嫁衣女子缓缓抬头，晨光中苏白薇的面容逐渐清晰，可转瞬间又重叠上明代锦衣卫的冷峻轮廓。她怀中的婴儿突然停止哭泣，抬起没有瞳孔的脸——那对眼窝里旋转着微型命盘，盘面上的卦象与我掌心的纹身一模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利息。"女子的声音九重叠加，从秦代女巫到民国名伶的声线同时震颤。她撕开猩红嫁衣，心口处的黑洞飘出一张青铜当票。当票接触到我流血的右手时，"哗啦"一声展开成三尺长的诏书，末尾盖着方士陈的青铜印。最恐怖的是印文竟浮现我的生辰八字，而盖章处还粘着片干枯的婴儿皮肤。

婴儿突然张开嘴，喉咙深处传出老算盘沙哑的呼喊："九幽柱要塌了！归墟的锁链..."话音未落，我右眼的黑洞突然失控，周围的契约文字像被无形之手拉扯着涌入眼眶。江面出现巨大的漩涡，九条青铜锁链从水底升起，链环上刻满不同朝代的死刑记录。锁链尽头，那座熟悉的青铜巨门正在破水而出，门缝里渗出粘稠的黑血，在空中凝结成"利息未清"西个大字。

九个朝代的苏白薇同时从漩涡中升起，她们的白发在狂风中交织成网。明代那个突然伸手掐住我的喉咙，锦衣卫的护甲刮破皮肤："你当年亲手把我缝进《永生契》的夹层..."她的指甲突然伸长，挑开我胸前的皮肉，"现在该看看你藏着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