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引魂夜

子时的梆子声悠悠传来，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仿佛是黑暗世界开启的信号。沈南星手提白纸灯笼，缓缓迈进太庙西门。清冷的月光洒在汉白玉月台上，映出一片惨白的光芒。就在这时，沈南星的目光被眼前的景象吸引，月台上竟投下二十西道影子。她心中一惊，抬眼望去，本该空无一人的殿前广场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列宫女。她们身姿轻盈，脚不沾地，绣花鞋底离地三寸有余，仿佛是飘浮在半空中。更诡异的是，她们裙摆下滴落的并非清晨的露水，而是散发着阵阵腥臭的黑血，那股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沈南星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灯笼，心脏开始狂跳。突然，灯笼毫无预兆地 “噗” 地熄灭，黑暗瞬间将她笼罩。她惊恐地伸手摸向耳后，发现胎记正在微微蠕动，指腹下传来一种奇怪的触感，仿佛有经文在皮肤下刻写。她慌乱地掏出铜镜，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镜中的自己竟穿着月白缎绣氅衣，原本翠绿的翡翠耳坠此刻泛着令人胆寒的尸绿色，那模样完全不似自己，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姑娘...” 一声幽幽的叹息从丹陛石下传来，声音低沉而哀怨，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传来的呼唤。沈南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颤抖着俯身看去，只见石面缓缓浮出一张被压扁的人脸，仔细一看，竟然是失踪三年的母亲！母亲的脸扭曲变形，显得十分痛苦，她的嘴一开一合，艰难地说道：“寅时三刻... 带铜钱... 去箭亭...”

沈南星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按照母亲的指示，朝着箭亭走去。一路上，她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的心跳上。终于，她来到了箭亭。只见箭亭的琉璃瓦上蹲满了黑猫，那些黑猫的眼睛绿莹莹的，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随着沈南星的脚步转动，仿佛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箭亭前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夜市。卖胭脂的摊主没有脸，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站在摊位后；梳头娘子端着盛满黑水的铜盆，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而在最尽头，是一个戴瓜皮帽的货郎，他面前的绒布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二十西枚翡翠耳坠。那些耳坠在月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在召唤着沈南星。

“您可算来了。” 货郎抬起头，咧嘴一笑，嘴角竟裂到了耳根，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他递来一面铜镜，沈南星下意识地接过。当她看向铜镜时，镜中映出的景象让她差点尖叫出声 —— 她的背后站着穿朝服的顾明远，然而他的官帽下却没有头颅，脖颈断口处爬满了蜈蚣，那些蜈蚣扭动着身体，仿佛在吞噬着他的生命。

“叮 ——” 沈南星怀里的铜钱突然跳了出来，发出清脆的声响。货郎的脸色瞬间骤变，原本诡异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恐。与此同时，所有摊主同时站起，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凶狠。沈南星意识到情况不妙，她来不及多想，抓起铜钱转身就跑。身后的鬼市仿佛被大风吹散的纸灰般瓦解，那些诡异的摊主和物品瞬间消失不见。她忍不住回头一瞥，只见母亲被铁链锁在亭柱上，正用自己的血在柱面上画着三瓣梅，那场景让她心痛不己。

沈南星一路狂奔，来到了坤宁宫。她想起母亲的嘱托，来到萨满祭坛前。她咬咬牙，咬破手指，按照母亲所说，在黄裱纸上画出血符。符纸刚一点燃，殿内所有铜镜同时结霜，霜花在镜面上迅速蔓延，组成了相同的满文：“换命”。看到这两个字，沈南星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时，供桌下的暗格自动弹开，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沈南星凑近一看，里面躺着一本包着人皮的《造办处记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这本神秘的档案。第一页上粘着一缕灰白头发，她刚一翻开，那发丝突然像活物一样缠住她的手腕，越勒越紧，勒出的血痕逐渐组成新的咒文。沈南星忍着剧痛，继续翻阅，在宣统十五年的记录中，她发现了一段骇人听闻的记载：“九月廿三，取纳喇氏女童二十西名，以鲛油浸其发，制引魂幡。另留纯阴者一名，刻咒于骨，为活引...” 看到这段记载，沈南星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终于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阴谋之中。

突然，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有一群人正朝着坤宁宫走来。沈南星透过窗棂望去，只见二十西盏白灯笼由远及近，每盏灯下都飘着一个没有脸的宫女。那些宫女身姿飘忽，眼神空洞，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沈南星惊恐万分，她急忙退到神龛后，慌乱中碰倒了装五谷的漆盒。撒落的黍粒在地上自动排列，拼出 “看镜” 二字。她颤抖着举起铜镜，当镜子里映出的画面映入眼帘时，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 镜中竟照出自己背后还贴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穿前清服饰的老妇，正用长长的指甲划开她的衣领，露出后颈的皮肤。而那皮肤上，赫然浮现出与《造办处记档》完全相同的刻咒！

“找到啦...” 老妇的呼吸带着墓土的腥气，在沈南星耳边低语，“活引...” 沈南星惊恐到了极点，她抓起香炉，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铜镜。随着 “哗啦” 一声碎裂声，整座坤宁宫突然倾斜，所有陈设都滑向西北角。在那里，凭空出现了一口描金漆棺，棺盖正被里面的事物顶得砰砰作响。而最可怕的是，二十西盏白灯笼己飘到窗前，灯笼纸上映出母亲扭曲的脸，母亲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恐惧，仿佛在向沈南星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