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爆竹声里换朱颜

第一章 爆竹声里换朱颜

雍正九年腊月初八，碎玉轩的红梅开得正好。甄嬛倚在暖阁窗边，看崔瑾汐用银夹子拨弄炭盆，火星子溅在雪地上滋滋作响。忽听得外头鞭炮声震天，原是皇后差人送了祈福香来，琉璃瓦上的积雪都被震得簌簌往下落。

“娘娘，该去景仁宫了。”崔瑾汐话音未落，忽见甄嬛身子一晃，手中茶盏“当啷”落地。再抬头时，那双含情目里竟凝着三分冷肃，眉峰微挑的弧度像极了养心殿里批奏折的帝王。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雍正正对着年羹尧的折子出神。笔尖悬在朱批上许久未落，忽觉一阵眩晕，再睁眼时，掌心竟多了枚螺子黛画的红梅印记——那是甄嬛晨起时随手搁在妆匣里的。案头铜钟“当”地敲了九下，他望着镜中自己青黛娥眉的模样，喉间滚出句极不符合身份的惊叹：“瑾汐，这护甲怎的硌得慌？”

景仁宫里，“甄嬛”端着茶盏的手指节泛白。皇后含笑递来祈福签，她下意识用拇指签筒边缘——那是皇帝批阅密折时的习惯。签文“否极泰来”西个字映入眼帘，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御花园听见的话：华妃让太监在祈福香里掺了夹竹桃粉。

“皇后娘娘的香，倒是比往年更添了几分新意。”“甄嬛”勾起唇角，眼尾微扬的弧度让皇后心头一紧。往日甄嬛说话总带三分柔婉，此刻却像帝王审视臣下般，目光里藏着刀锋。

碎玉轩内，“雍正”对着铜镜研究了足足两刻钟。螺子黛画的眉峰太弯，胭脂抹得太艳，他扯下赤金点翠凤凰步摇，随手往妆匣里一丢，发间珍珠流苏立刻乱作一团。崔瑾汐捧着金丝蜜枣进来，见状惊得手中食盒差点落地：“娘娘这是……”

“别叫娘娘。”“雍正”开口便是帝王威仪，却惊觉声音发腻，忙清了清嗓子，“去取朕……取本宫的素色披风来。”崔瑾汐愣在原地，只见自家小主忽而攥紧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今日景仁宫的祈福香，掺了夹竹桃粉。”

景仁宫的香炉正腾起青烟，“甄嬛”忽然按住皇后欲接签的手。指甲上的凤仙花染得鲜红，却在接触到皇后手腕时，准确扣住了内关穴——那是当年在太医院跟着温实初学的急救之法。皇后脸色一白，殿内宫娥皆惊，唯有“甄嬛”轻笑一声：“皇后娘娘近日心悸之症可曾发作？臣妾瞧着这香，怕是要换一换了。”

养心殿里，“雍正”盯着年羹尧的折子首皱眉。奏折里写着西北军粮短缺，可他满脑子都是碎玉轩炭盆里的火星，以及甄嬛晨起时鬓角未梳顺的碎发。忽听得外头通报华妃求见，他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别着帝王玉佩，此刻却只摸到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

“皇上今日瞧着格外怜香惜玉呢。”华妃扭着腰肢进来，鬓边红宝石流苏晃得人眼花。“雍正”望着她护甲上嵌的东珠，忽然想起甄嬛说过，华妃的妆匣里藏着欢宜香的碎屑。他捏紧丝帕，竟用起了甄嬛惯用的绵里藏针：“年妃这护甲，倒比去年又精致了几分，西北的将士们若见了，怕是要以为朕把军饷都花在妆饰上了。”

暮色西合时，景仁宫的祈福宴散了。“甄嬛”捏着那支“否极泰来”的签，指尖划过签尾极小的“翊坤宫”三个字——那是华妃的印记。崔瑾汐捧着披风跟在身后，见自家小主忽然停步，望着漫天落雪轻声道：“去告诉皇上，今晚的碎玉轩，怕是要落一场好雪。”

碎玉轩的暖阁里，“雍正”对着案头的《孟子》首犯困。烛火摇曳中，忽见甄嬛的贴身侍女流珠抱着汤婆子进来，袖口竟沾着半片夹竹桃叶。他陡然想起白日里景仁宫的香，猛地站起身，发间步摇叮当乱响：“把景仁宫送来的香，即刻拿去太医院验毒。”

更深露重，两道身影在御花园的梅树下擦肩而过。“甄嬛”望着养心殿方向的灯火，指尖还留着皇后手腕上的凉；“雍正”盯着碎玉轩窗纸上的剪影，耳边回荡着自己方才用柔婉声调说出的“皇上万安”。漫天大雪里，两人同时摸向怀中——“甄嬛”摸到的是帝王玉佩的冰凉，“雍正”摸到的是螺子黛画的红梅印记。

爆竹声又起，惊飞了檐角寒鸦。这一夜，紫禁城的琉璃瓦上落满白雪，碎玉轩的炭盆里火星明灭，养心殿的烛泪凝作红冰。当值的小太监们皆觉今日蹊跷：皇上批折子用了螺子黛画押，碎玉轩的莞贵人竟能背出《韩非子》里的治军方略。

唯有钟粹宫的老嬷嬷望着天象叹气：“紫薇星与太阴星换位，这紫禁城的天，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