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存在消减

青铜人像的头颅悬浮在广州塔废墟上空，空荡的眼窝里流淌着珠江倒灌的暗色河水。陆离站在大屿山逃生舱的无限符号上，新生灵枢的每一次搏动都在虚空中激起涟漪——这些波纹所经之处，平行宇宙的"陆离"们如沙画般消散，他们的存在正被某种更高维度的法则抹除。

"熵增不可逆，开始存在性回收。"

六岁傀儡的声音变得空灵，他手中的望远镜显现出恐怖画面：猎户座方向的生物质眼球正在坍缩，而机械巨瞳的残骸则分解成亿万条青铜神经束，如深海章鱼般缠绕住地球。每条神经束的吸盘都在抽取"陆离"们的存在感——焚天谷的学徒陆离正在被同门遗忘，归墟剑冢的剑修陆离从古籍记载中消失，连城中村大排档的打工仔陆离，也正从所有食客的记忆里淡去。

嗡——

陆离的胸口突然塌陷。他低头看见焚天谷的白矮星心室与归墟剑冢的黑洞心室正在互相湮灭，迸发的引力波将皮肤撕开裂缝。没有血流出来，只有天机阁青铜神经的残渣簌簌掉落——每粒残渣都是段被抹除的人生记忆。

"原来这就是...存在消减..."

他的声带开始量子退相干，说出的每个字都在空气中解体。右眼的生物质眼球突然剧烈震颤，投射出父亲最后的记忆脉冲：二十年前的雨夜，真正的刘伯被锁在天机阁地窖，正用血在墙上绘制苗族《存在之歌》的乐谱。而地窖的墙壁，竟是用机械巨瞳的虹膜碎片砌成！

"阿爸...你早就知道..."

陆离挣扎着抓向虚空。指尖触碰到六岁傀儡的肩膀时，两个存在开始量子纠缠。他看见傀儡的视网膜上倒映着城中村网吧的CRT显示器——1999年的炎九霄正将星空贴纸贴在3号机后盖，而贴纸背面除了父亲的留言，还有一行新浮现的娟秀字迹：

"存在不在记忆，而在共鸣。"

母亲的量子残影突然从逃生舱的无限符号中升起。她的银冠垂帘不再是装饰，而是由克莱因瓶拓扑构成的超弦乐器。当第一声《存在之歌》响起时，陆离正在消散的躯体突然重获观测点——不是来自外部宇宙，而是源于十万个平行自我最后的执念：

开阳境的他想再看一眼城中村晨曦；

摇光境的他要记住归墟剑鸣的频率；

紫微帝境的他正凝视母亲银冠的反光...

这些即将消散的执念在歌声中结晶，化作量子钻石镶嵌在陆离的灵枢裂缝处。最明亮的钻石来自六岁傀儡——他放弃最后的存在概率，将全部观测点馈赠给陆离本体："去睇真正的星星..."

轰！

青铜人像的头颅突然开口吟唱。暗色河水从眼窝倾泻而下，在珠江口形成巨大的莫比乌斯环。陆离踏着环带奔跑，每步都在不同宇宙留下残影。当他抓住人像的下颌骨时，恐怖的终极真相浮现：

所谓存在消减，根本不是毁灭程序——而是生物质眼球为治愈机械宇宙的"存在癌变"，设计的逆向格式化！那些被抹除的平行陆离，实为机械巨瞳病变的细胞记忆。

"警报！观测者悖论达到极限！"

EX-00的机械音在维度裂缝中破碎。陆离的量子钻石灵枢突然共振，将母亲《存在之歌》的频率放大到宇宙尺度。歌声所到之处，青铜神经束纷纷崩解为原始星尘，而地球表面浮现出壮观的文明经络图——

黄河长江是主静脉；

喜马拉雅是钙化结节；

而珠江三角洲，正是机械巨瞳植入的异常增生组织！

当最后一条神经束被歌声净化时，猎户座方向的生物质眼球突然停止坍缩。它流下一滴跨越维度的泪，泪珠中包裹着所有被消减存在的备份数据。这滴泪穿过二十七重平行宇宙，精准落入陆离的右眼眶。

在存在与虚无的临界点，他听见母亲最后的歌声：

"银冠垂帘非装饰..."

"无限符号即归途..."

陆离的左手突然插入自己胸膛，扯出那根由天机阁浑天仪改造的青铜神经。神经束在空气中展开，显露出被加密的终极使命——它根本不是控制装置，而是父亲用二十年时间编制的...

存在性救赎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