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光的和弦

立夏的京城被槐花香气浸透，"碎光音乐教室" 落地窗外的槐树正开得肆意，雪白的花穗垂落在玻璃上，像极了曹飞初见陈沫时，对方白衬衫领口沾着的粉笔灰。陈沫坐在电动三角钢琴前，看曹飞蹲在地板上，用彩色胶带为自闭症男孩阿明的尤克里里贴出盲文音阶 —— 琴头处的草莓熊贴纸被阳光晒得褪色，却恰好露出底下陈沫十年前偷偷刻的 "别怕，有我"。

"陈老师，这个音是不是像花的味道？" 阿明将耳朵贴在琴箱上，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陈沫忽然想起储物间里那把烧剩的吉他，琴颈上的焦痕如今被打磨成独特的纹理，正如曹飞总说的："伤疤是时光给音乐人的签名。" 远处的首播镜头中，周薇正举着手机穿梭，镜头扫过墙上的世界地图，每颗星星都代表着一所 "碎光教室"，非洲的星标旁标注着："马赛族孩子用羚羊毛换了三把二手吉他"。

午休时，肖白的助理送来个檀木匣子，封蜡上印着 "京音附中档案室" 的字样。曹飞撬开铜锁的瞬间，陈沫听见他吸气的声音 —— 匣底躺着张泛黄的琴谱，《月光奏鸣曲》的页脚画着简笔小人，扎马尾的女孩正把吉他递给穿白衬衫的男孩，旁边写着："给我最骄傲的学生曹阳，以及他未出世的孩子"。那是曹飞母亲生前最后一堂课的手迹，琴谱背面，肖白用红笔圈出句批注："音乐是照进现实的第一束光"。

暴雨突至的午后，教室的投影设备突然故障，孩子们的笑脸在黑暗中变得模糊。曹飞摸黑抱起吉他，陈沫则凭着记忆敲响钢琴，两人在雷电交加中合奏《雨中即景》。当唱到 "雨点打在琴弦上，是天空在说早安" 时，阿明突然跟着节奏拍手，其他孩子也陆续加入，用跺脚和拍肩打出节拍。闪电照亮教室的瞬间，陈沫看见曹飞的侧脸被映成银白色，睫毛上挂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珠 —— 就像十年前在码头，他替他挡住铁棍时，眼里倒映的血色月光。

傍晚的胡同飘着泥土的清香，两人坐在老槐树的粗粝树桩上，看周薇带着孩子们用槐花编花环。曹飞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陈沫手腕内侧的纹身 —— 那是用五线谱写的 "2025.4.28"，他们第一次确认心意的日子。"还记得吗？你说我的吉他声像碎玻璃。" 他忽然轻笑，从裤兜掏出个微型拨片，上面刻着今早收到的歌迷留言："听你们的歌时，我正在抗癌病房，觉得光真的能穿透墙壁"。

手机在石桌上震动，是 "碎光星链" 项目组发来的视频：搭载着全球歌迷录音的卫星己进入预定轨道，其中最清晰的一段，是太行山的小满用尤克里里弹唱《光的永续》，背景音里混着老李煎葱油饼的滋滋声和肖白翻书的响动。曹飞将视频设成桌面，锁屏画面却依然是十年前的偷拍 —— 陈沫在吧台后擦酒杯，阳光从他发梢漏下，在木质台面上投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他们故事里所有未说出口的温柔。

深夜的阁楼流淌着莫扎特的《安魂曲》，曹飞伏在琴谱上打盹，额角抵着那本写满十年心事的皮质笔记本。陈沫轻轻翻开新的一页，发现对方用红笔在《光的和弦》总谱旁画了幅简笔画：两个老人坐在轮椅上，膝头放着吉他和钢琴，背后是漫天的极光与星链。"等我们八十岁了，就带着这些谱子去流浪。" 曹飞忽然睁眼，指尖划过陈沫后颈的疤痕，"到那时，你还是我的首席调音师。"

雨点再次敲打天窗，陈沫吻去他眉梢的倦意，咸涩中混着槐花蜜的甜 —— 那是周薇新酿的、准备寄给挪威歌迷的礼物。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却不再是记忆中的刺耳，反而像某个熟悉的和弦，为他们的故事伴奏。曹飞忽然坐起，在琴谱最末页写下："光的终章，是下一段旋律的起音"，然后将陈沫的手按在琴键上，任指尖流淌的音符，与老槐树的枝叶、胡同的灯火、以及千万里外音乐教室里的琴声，共同谱成一曲，永不停歇的，关于爱的和弦。